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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章 羹汤
 眼前的仪式在张语眼里跟跳大神差不多,这有用么?如果不是自己身处其间,她一定当一场闹剧来看。

 “九天司命真君,先天豁落灵君;文昌梓潼帝君座前。伏以神恩广大无感不通。

 圣泽巍峨有求皆应。稽查善恶之权。主持功过之柄。叼念弟子宿业深重。生前失修。叹伯道之无儿。悲潘安之孤独。膝下稀微。椿萱爱孙心切。天伦畅乐修夫育子志殷。兴怀不寐。耿耿聚衷。始知帝恩开施格外。大溥洪慈。故虔心发愿。谨为弟子求嗣以接宗支。伏冀恩主鉴此愚忱。据情启奏。俾继承宗祧,胡万斯年,垂裕后昆,世世相传,无任恳祷之至。瞻仰之至。

 …”

 身旁的朱祐樘一脸庄重,再不苟同张语也只得打叠起精神参与。好容易那道士祝祷完毕,将疏文焚烧,于是跟着磕了三个头起身。忍不住腹诽:难道朱家天下是因为朱元璋敬神信佛,磕头磕得比别人勤快才得来的么?

 换过衣裳,张语坐在位子上,她不想再吃素了。江里同她保证,一定可以顾及到营养,大可放心。可宫里的素菜再好吃,她也吃腻了。

 朱祐樘还在灯下翻阅奏折,张语见他难得的出笑容。

 “有什么好事啊?”

 “白昂役民夫二十五万筑堤,河患稍见缓和。”

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。

 “祐樘,我明想出宫去走走。”

 朱祐樘合上奏折。眼前地张语消瘦疲惫。想想她也大半年没出去过了。便点头应允。

 张语走过来。吧唧亲他一口。进内室睡了。

 朱祐樘轻手轻脚进去寝室。抖开外侧地被子睡下。哪知张语掀开他地被子。钻了进来。拿过他地手放到自己上。

 他愕然。“你还没睡?”

 “我在等你。我要和你睡一被子。”

 “求之不得。”揽紧怀中人。“睡吧。”

 走出宫门,看着高高的宫墙张语忍不住做了个深深的吐纳,觉得怀畅快多了。

 “小方。”

 暗卫应声而至“主子,我在这里。”

 “厄,你觉得我的年纪还可以再学轻功么?”

 小方踌躇了一下,还在组织语言,张语沮丧的说:“不用答了。你要吃什么,我请客。”张语拍拍上的钱袋。

 小方憨厚一笑,没有接话。

 “小鱼大夫今天要破财了,我们人可不少。”一把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。

 “祐…相公,你怎么出来了?”张语惊喜加。

 “左右无事。如此,夫人便带为夫逛逛这京城街市吧。”今正好休沐,他起来去文华殿转了转,没有什么事,索陪她出来走走。

 今正好是市集之,各处商贩沿街叫卖,很有些烟火气。朱祐樘逛得很慢,留意着米粮那些民生商品的价格,脸上渐渐有了些笑意。张语对这些没有概念,来了三年,她对于一两银子值多少人民币还是算不出来。

 近午,选在街尽头一座靠湖的酒楼用饭。挑拣了楼上一张挨窗的桌子,余嘉他们另坐了旁边一桌。

 朱祐樘笑着对余嘉说:“今儿夫人请客,你们不要客气。尽量点。”

 张语掏出一张银票,拍在桌上“小二,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给隔壁上,然后再给我们来几个素菜。”

 等菜的闲隙,张语将方才买来的大堆玩意一一摆在桌上查看。

 不多时菜便也上来了,扒拉了几口,再没动它们的心思了。眼见朱祐樘眼光一扫,筷子一动,疑是要给她布菜。

 张语苦着脸,她也知道自己几个月没沾荤腥,现下稍微沾点怕就要肠胃受罪,但出了个宫还让她吃素,也太难过了。

 朱祐樘叫过余嘉吩咐了几句,也停下筷子。

 不几时,桌上便琳琅目摆上了各糕点。

 张语把筷子对齐,便叉起了一块玫瑰糕。怎么都比吃草来得好。

 午后,张语兴致犹好。

 “你不是每这个时辰都要小憩一会,不然便没有精神么?”

 张语见朱祐樘似笑非笑的,恍然想起去年游湖直接睡过去的事。

 “今天有些兴奋,睡也是睡不着的。不如我带你去回堂看看。”许久不去,张语有几分挂念。

 “走吧。”

 曲毓见到朱祐樘,忍不住打量了一番,令他甚不适应。

 “我男人,你看这么用力做什么?”张语一拍她的肩,故作恼怒的说。

 曲毓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:“我一直以为是个病秧子。你是被大户人家买去冲喜的。”张语摸摸脸,干干笑了两声。

 曲毓还在大大咧咧的问朱祐樘“你是做什么的?”

 “打渔的。”那边厢丢过来一句。

 张语一口茶直直了出来,曲毓瞅着她笑笑“我去招呼前面,你们在这里坐会。”

 这栋小楼原是僻出来给夏老板的,现在自然归了张语。

 “你这个厄,师姐真不像个女人。”

 张语心道,你还没看到她赤手把一个男人打翻呢。曲毓的蛮力是很吓人的。

 朱祐樘起身四处浏览。此处张语甚少来,是以只简单变换了一下装修风格。

 我男人,还真是直白。

 方才从后院进门的时候,一堆小孩子跑过来围着阿语,叽叽喳喳的说小鱼大夫好久不来了,然后好奇的注视他。看得出来阿语极受。阿语她喜欢的,便是这样的生活吗?

 朱祐樘随意参观了一下,便坐下喝茶。是阿语爱喝的八宝茶。这间屋子也窗明几净,看来有人时时拂拭。

 “你今都有空陪着我么?”见他点头,张语欢喜极了,在屋里走来走去。

 朱祐樘奇道:“我平不是也陪着你么?”

 张语的嘴角带笑“那不一样啊。往日你人在我身边,想的却都是政事。今可没有。”

 “那今天,除了去掩月楼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。”

 张语托着腮“我们去爬山吧。”

 “爬山?”好好的爬什么山。

 张语摇头晃脑“今夫贵人之子,必宫居而闺处,内有保母,外有傅父,无所。…且夫出舆入辇”

 “打住,依你。”

 诚然此时不是赏红叶的好时节,黄栌树也要等着乾隆来栽植。依然没有让张语的热情打上一些折扣,很快就攀上了香炉峰。

 “来,歇会吧。”

 朱祐樘在余嘉铺的垫子上坐下。一出宫就这么有活力,幸好这山不高。

 张语看看朱祐樘红润的脸色,还是有好处的。

 今并未封山,因此山上仍偶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往。山中传来一阵嬉笑之声、谈论之声,张语举目看去,出现在眼前竟然是几十个白衣飘飘眉目俊朗的青春少年。这样子集体亮相,太正了!是京城哪个学院的学子吧,这身校服还真是养眼。恰同学少年,风华正茂。

 顾及已婚身份,她困难的转开视线,实在是很想开轻纱看个仔细的。

 朱祐樘问:“这些人是…?”

 余嘉瞅了几眼“公子忘了,前些日子,大学士刘吉奏请选监生年二十五岁以下者二十名,官民家子弟年二十岁以下、有世业子弟习翻译者一百名,送翰林院四夷馆学习夷语。”

 张语明白了,这些人以后要做翻译的。

 那些人并不留意路旁的他们,径直前行。一路上谈笑风生,好不畅快。渐行渐远,还隐约传来清越的歌声。

 张语推推朱祐樘“他们有没有机会见你?”

 朱祐樘摇摇头。

 张语遗憾的说:“那他们亏了。”

 “还要去哪里?”可别再爬山下水的了,真能折腾。

 张语还在回味自己的学生时代,闻言把头抬起来“晚间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?我们吃过晚饭再回家。”

 “你还会做饭?”平素只见她指手画脚,还当她只会纸上谈兵呢。朱祐樘含笑“看着几个就好。”

 回到回堂,张语打发人去买菜。买回来后便系了围裙进了厨房。走到灶台前,愣住了,她可不会火。她只会用天然气。

 转头看看,跟着她进来看的这位主绝对是指望不上的。即便他是寻常人家子弟,怕也是遵奉圣人训诲:君子远庖厨。

 “谁会生火?”不得已,拖了余嘉等人进来问。

 众人面面相觑,幸好小方出身农家,可以担当这个重任。

 张语挽起袖子在灶台前炒菜,时不时嘱咐小方一两句“柴多了,少放些。”或者“火小了,再添些柴。”之类。终是不如天然气来得方便。

 朱祐樘便倚靠在门边,笑看张语为他洗手作羹汤。

 做了三个菜一盆汤,因是素菜发挥的余地便小了许多。

 张语拿着筷子,一盘盘的指点菜名:“鸳鸯素鱼丝,清炒笋丝,素蟹黄白菜,绿豆汤。我家姨娘教给我的。”

 朱祐樘夹了一筷子笋丝,味道居然还不错。

 张语又盛了碗绿豆汤给他“清热解毒、润喉止渴,你多喝些。”

 “你也吃呀。”

 三盘菜竟让两人吃了个底朝天。

 “呵呵。”朱祐樘低低笑出声来。

 坐上回去的马车,张语靠在他肩上。

 “不想回去。”每天去跳大神,真的很烦。

 “想想皇宫里的好东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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