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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婚礼(二)
 深夜。驿馆。

 已敲了三更鼓,周围一片寂静。

 今夜的月光很好,透了窗户淡淡撒进屋子。

 驿馆的房间里,有超过两个以上的人辗转难眠。

 终于到了四更天,周围静得连一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。有间屋子里的窗户上忽然翻进一个人影,有人低声道:“婉儿小姐!”

 婉儿一跃跳起来“探访清楚了?”

 透着微弱的光线,可以看见来人一身红,披散的长发衬着惨白的脸,在这宁静的夜,更像一个坟墓里爬起来的活僵尸。婉儿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。红鸾也不在意格格一笑,低声道:“已经查清楚了,那侍郎千金的嫁妆就在后院的马车上,整整十车。”

 “看守多不多?”

 “自然多,不过都是凡庸之辈,轻易就可以打发了!”红鸾傲然道。她和黑鹤是严嵩府内的高手,和区区侍郎家的家丁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档次。被婉儿安排在夜晚不睡觉监视这一群笨蛋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,奈何严嵩叫他们跟了婉儿保护她的随身安全,也就只好忍气声。

 婉儿却不理会她的不,轻轻跳到屋子的一角在左边的墙壁上敲打三下。

 左边便有人嘟囓着爬起来。“寨主真是的,半夜三更也不叫人睡觉,叫人家搬什么石头!”

 天很快亮了。是个大晴天,太阳温暖照在大地。户部侍郎步青云和着夫人在窗口看雪景,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。这时环佩叮当,他地独生女儿步馨盈进来了,脸上也是浅笑盈盈,说不出的美。

 步夫人见女儿杏腮含,眼波转,美得动人心魄。想到即将结成的大好姻缘,越发熬不住地笑:“盈儿,昨夜可睡得好?”

 “女儿睡得很好!”步馨盈娇滴滴道。

 步夫人得意地端详着女儿的俏脸。笑道:“老爷,听说上官将军生得也是仪表非凡貌似潘安,和我家盈儿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!”步青云只是捻着胡子,乐呵呵不开口。

 过了一会儿管家来了。身边跟着几个步府的丫鬟:“老爷,时候差不多了,是不是该把嫁妆送去了?”

 “快去快去!”步夫人笑得合不拢嘴。

 步馨盈红了脸,羞答答在窗口斜倚。瞧着自己的嫁妆一车车从窗下驶过,驶向未来的家。

 她的一颗芳心,早已随着嫁妆到了上官家,到了自己地貌似潘安的勇猛无敌的未来夫君上官将军身边。

 附近也有一扇窗子里一双眼睛密切注视着嫁妆。乌溜溜的一双眼睛,里面充了幸灾乐祸。

 中午地时候马车又回来了,出乎步青云意料的是马车上的箱子全都在。的十马车。只是不像去地时候码得整整齐齐。而是有些凌乱的样子。

 “老爷老爷,嫁妆怎么又拉回来了?”步夫人惊叫。步青云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赶在前头。直奔后院。

 “怎么回事?”他还没到后院就碰上了来回报的管家。

 “老爷,出大事了!”管家哭丧着一张脸,惊惶的样子。

 “怎么回事?”一向沉稳平静地户部尚书步惊云脸色大变,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吼道。

 管家抖抖索索,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:“嫁妆,嫁妆全变成了石头!”管家是一个绝对的好管家,平里长袖善舞,将偌大地步府管理得井井有条。基于对他地信任,步青云才让他全权办步馨盈婚礼。

 管家自小看着步馨盈长大,潜意识把步馨盈当做自己地女儿,也一心要把小姐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,让她风光出嫁。这一次地嫁妆便是他不辞辛苦跑遍附近的秀庄,店铺,买了各式丝绸,绣品,还有精致的瓷器等等。

 他喜气洋洋押着马车往上官家去,一路上很多人指指点点“看,这是户部侍郎步小姐的嫁妆,好丰盛啊!”管家的心里就像吃了一样甜。

 可是等到嫁妆送进上官家打开一看:里面是大小不一的石头,还带着新鲜的泥土的气息。

 管家当场就瘫软了。

 上官家总共出来了几拨人观看嫁妆?管家已经记不得了,只记得他们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又少的,看了又看,最后有一个类似管家的人来告诉他:“这一定是你家老爷错了,请你们回去换了再来吧!”

 于是管家浑浑噩噩赶着马车回来了,路上有多少人指着马车奇怪道:“咦,怪了,怎么又把嫁妆拖回来了?”

 装嫁妆的箱子打开了,步青云颤抖了步子一个个瞧过去,瞧到最后一个颓然倒下,旁边的家丁赶紧扶住他。这些嫁妆,昨夜他和夫人还看了一遍,看得非常满意,谁知道今天…

 步青云瞧着箱子里触目惊心的石头,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
 “老爷,老爷…”管家的声音在旁边叫,似乎很遥远。

 在上躺了许久,他终于缓过气来,不耐烦瞪了在旁边一直泣的夫人,用微弱的声音问道:“管家呢?”

 “老爷我在这里!”管家慌忙上前来,眼睛也哭得红肿。

 “把昨夜看守嫁妆的人叫来!”

 不一会儿几个家丁惶惶然进来了。

 步青云从枕上支起身子。“昨夜是你们看守嫁妆?”

 “是!”那几个人低着头。

 “你们是怎么看守的,小姐的嫁妆都被人换掉了!”管家红了眼。

 “好好说吧,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,说了我不会怪你们的!”步青云有气无力地抬抬手。这几个家丁都是他用了多年地老人,忠心耿耿。断无私自更换的道理。

 “昨夜我们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,一直守着马车!”家丁们委屈道。

 这时一个家丁忽然眨了眨眼,小声道:“是不是那一会儿…”

 “什么一会儿?”步青云直起身来急切道。

 “四更天左右的时候,有一个黑影从后院闪过,我们便追了出去,追出去左右看不到人影我们便折了回来。”一个家丁道。

 “你们追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留下?”步青云咬牙道。

 “没有!”那家丁低了头“但是我们只追出去不到一刻钟,回来的时候箱子还原封不动在那里呢!

 管家和步青云四目相对,立刻换了相同的看法。

 ——有人动了手脚。而且这个人有同伙。能在驿站,能一瞬间换掉嫁妆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。这时驿站的长吏进来了。他还不知道嫁妆神奇丢失的事。步青云已经下令严谈论此事。

 ——嫁妆丢失可是件大事而且也不吉利,他用了最快地速度把这个秘密保留在最小的范围。

 “这驿站除了我们,还有什么人入住?”步青云强作颜接受长吏的恭喜后。装作不经意问。

 “还有上官将军的同僚龙威大将军!”长吏笑“龙威大将军可是严阁老亲自任命地大将军,也来给上官将军和侍郎大人贺喜,真是大好事啊!”“大好事。大好事!”步青云脸上笑得很开心,心里哭得一塌糊涂。

 长吏走后,步青云忙命管家带了人手悄悄出门,四下采购嫁妆。不管贵。只要合适满意便多花点银子都一律买下,还有一点便是要送货的人悄悄送了来,决不能声张。

 这个哑巴亏他唯有先吃定了。先顺顺利利把女儿嫁了。等到成亲后再彻底追查此事。

 可是他没想到事情又起了波折。

 晚上的时候龙威大将军来拜访了。这位龙威大将军很年轻。凤目朱,粉面含威。简直和画上的人一样。步青云正揣摩龙威将军地来意,来人就开口了。

 “步大人,我是代表上官家来退亲的!”

 一句话像一个重锤重重打在步青云脑上,他哑声道:“什么,你说什么?”

 “上官将军娶令千金本是千古佳话,可是步家竟然用石头伪装嫁妆,企图蒙骗我们上官将军,简直是对上官家的侮辱!”龙威大将军婉儿愤愤然站起,身后的李副将及时拍了一下桌子“帮”地一声。

 ——咳!都是昨夜没睡觉搬石头消耗了体力,要不然今天这一巴掌还要拍得更响哩!李副将遗憾的想。

 这时在内室偷听的步夫人沉不住气了,哭着跑出来。

 “大将军,我们置办地嫁妆千真万确都是好东西,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地昨夜给换掉了!”

 杀千刀地换嫁妆的红鸾和黑鹤便在婉儿身后怒目而视。红鸾眼珠一转嘿嘿冷笑道:“什么好东西,分明都是石头,还想哄谁!上官老夫人都被这石头气得卧了茶饭不思,也不知道你们存地什么居心

 ——到底是女人,虽然怪气可是还是有一颗八卦的心和随口胡编造的嘴呵!婉儿激动地想。

 “这一切只是误会,今早亲家不是说叫重新换了嫁妆吗?”步青云不解道。

 龙威大将军的嘴角叫一个狞笑给歪了“是么?”心里燃起熊熊烈火,这样都还不退婚?真的铁了心要娶这步小姐?

 “是啊!本官已经命令下人再四处购买嫁妆,明即刻送到上官府上,还请大将军回去美言几句,这件事纯属误会!”

 “什么误会,我们大将军也生气了,坚决要求退婚!”婉儿两眼冒火。她的算盘本来打得很好,可是她没想到步青云顽强地扶住了摇摇坠的夫人“夫人,为了女儿的幸福,我们亲自上门和亲家解释清楚,亲家会谅解的!”

 ——上门?那不就馅了?婉儿只好咳嗽几声“这个,看步大人的样子的确是有点误会,就算了吧,你们火速办齐嫁妆赶紧送来吧!”

 回到房间婉儿转了无数个圈,转得屋子里的人都觉得头晕。

 李副将首先献策:“将军,我们将那步小姐劫上山去…”话还没说完就被赏了一个大大的大白眼。婉儿低斥:“还抢劫,忘了我们现在是大将军!”她并不反对抢劫,可是抢劫的话不就彻底暴了自己?

 红鸾在旁边听了,用袖子掩了嘴格格一笑:“要不然我去劝劝我徒弟,这步小姐又老又丑,叫他赶紧退婚!”

 还是得到一个大白眼。“谁都知道步小姐漂亮,骗得了他么?”

 讨论的结果是没有结果,大家各自回房补瞌睡。从来最爱睡觉的婉儿在上辗转反侧,怎么也睡不着。手无意间握到腕上的红豆,不由滴下一滴泪来。他真的就这样无情,要娶那既漂亮又温柔的步小姐么?

 到底是因为步小姐还是萧劲?她一定要前去问个清楚!

 她再也忍不住,悄悄开了门出去。

 身后不远处,传来两声长长的叹息。

 一个声音道:“咳!这小姑娘有完没完,天天晚上都不睡觉,不是折腾我这老头子么?”

 另一个声音格格笑道:“恋爱的小姑娘就是这样了,当年我喜欢你的时候也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呢!”

 ******

 上官赫飞在灯下翻看兵书。

 灯光很明亮,上官赫飞却觉得眼前老是很模糊。一个个方块的黑字总是要变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,调皮地瞧着他。

 他的手不自觉伸向怀里,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豆,是那天在归还的时候取下的。在怀里轻轻跳动,像一颗小小的热烈的心。

 今天他看的仍旧是那本《唐太宗李卫公问对》

 唐太宗问:兵法孰为最深?

 李靖答:分为三等,一曰道,二曰天地,三曰将法。“道”是指人的智慧,神妙莫测、不可捉摸;“天”是指天气“地”是指地理“天地”合起来指客观的作战环境;“将法”是指人才和武器装备。

 上官赫飞忽然想起第一次相见的晚上,自己也是在看这本兵书,而婉儿就在身后给自己上药。他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感觉:赤的背上,一只柔软的手正轻轻在他的伤痕四周滑动,手掌带着一种令他心旌摇的感觉。他觉得有些恐惧,这样的感觉是自己从未体会过的,和小开敷药的感觉完全不同的,当时他想挣脱开来,可是不知道怎么的,他动弹不得,于是他僵硬地坐在那里,沉在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中。

 那天晚上的他是怎样的迷茫啊!

 今晚的他,也同样的迷茫。

 大婚的日子就在后天,难道真的要娶了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步小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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