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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 莫爱恩被软在王城西边的城楼最上层,她让人打扮得漂漂亮亮,餐餐金馔玉食,婢女贴心伺候着。

 三层楼高的居舍,下头是一片深幽的湖,她无法从这里一跃而下,而唯一出入的门扇上黑的炼锁,只有小婢送饭茶进来时才会解开,而另外有两名婢女与她同样被锁在华舍里,专司照料她生活起居。

 莫爱恩坐立难安,愁眉深锁,担心罗宵回到小苑找不着她时怎么办…

 数着落,已过了两天。

 “能不能…放我出去?罗宵会找不到我,拜托你…”莫爱恩哀哀求着送膳食进房的婢女,婢女不说话也不应允,布完菜便又退下去,接着便是炼锁重新扣上的声音。

 屋里两名婢女忙着摆碗筷,同样面无表情,无视莫爱恩的恳求,一切准备就绪,两人朝着她福身。

 “夫人请用膳。”这几乎是她们唯一会对她说的话。

 “我不想吃,我要回去——”

 “夫人请用膳。”两人语调平平,维持着恭敬姿势,颇有她不吃饭,她们便永远福身不起。

 莫爱恩叹气,乖乖坐定,执箸端碗,小小扒了一口饭,两名婢女这才起身,继续各忙各的去。

 很明显的疏淡,莫爱恩清楚感觉到,尤其是其中一位名唤飞云的女孩更是格外强烈,她曾听见飞云与另一名婢女窃窃私语,说些什么是无法完全听明白,但隐约听懂的那几句,是飞云咬牙切齿地忿然道:“为什么我必须伺候罗宵的女人?”

 浓烈的恨意,她不懂所为何来,只知道面对飞云时,一抹莫名的歉疚盈臆,出疼痛。

 然而莫爱恩没有心思去细想任何事情,她只想离开这里,她下意识讨厌这个地方!

 罗宵…

 她想见他。

 可是她又好怕罗昊那时所说的话——

 “然后亲手砍下他的头颅,让你死心!”

 一个哥哥竟会说出要砍下弟弟头颅的字眼,太可怕了,若这是玩笑话,似乎也太过火,但罗昊的神情好骛,映衬着他撂狠话的认真。

 为了罗昊那句话,她不得安宁:心里的惶恐无止无尽蔓延开来。

 晚膳前,婢女先送来汤葯,这是一连几餐罗昊命人熬的补身汤,婢女将汤葯搁在莫爱恩面前的几桌上,之前总是默默送饭送菜再默默退出去的她,一反常态与另两名婢女头接耳,嘀嘀嘟嘟地说了好久的悄悄话,并且在碎语的过程中不时神情古怪地瞄向她,那三双眼眸,令她骨悚然,尤其是飞云难得展笑容。

 莫爱恩知道她们在讲的事情绝对关乎她或…罗宵。

 果然,她没猜错,她听见三个婢女交谈之中夹杂了罗宵这名字。

 “你们找到罗宵了吗?”莫爱恩挪近三人,忍俊不住地探问。

 三个婢女停下窃语,各瞧了她一眼,却没人开口回答她。

 “请告诉我…是不是有罗宵的消息了?他回小苑了吗?他在找我吗?他没事吧?”莫爱恩仍急着追问。三人撇过头,她急忙拉着其中一人的衣袖,小脸是央求“星儿?”婢女飞快闪身,避开她,她只能转向其他人“白梅?飞、飞云?求你告诉我吧…”

 “你想知道?”飞云终于对她说了一句“夫人请用膳”之外的句子。

 “想…”

 “那我就告诉你呀,你靠过来一点。”飞云以为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很和善,然而看在莫爱恩眼中,一点也感觉不到善意。但此时她顾不了太多,听从飞云的话,身子倾靠过去。

 飞云角勾起阴沉的笑“罗宵他,死了。”

 莫爱恩震了震,有些呆怔,不确定自己听见什么。

 “没听清楚吗?罗宵他死了,死了。”飞云恶意地笑,放慢说话速度,让真爱恩一字一句听得仔细。

 “她没反应耶。”星儿狐疑盯着莫爱恩没有尖叫没有哭泣的冷静举动。

 “大概是失忆了,连过去那些也忘了,对魔皇没有那么死心场地,所以反应冷淡也不是啥怪事。”白梅自有见解。

 “啧,那多无趣,我本来还以为能看见她发疯似的哭吼。”飞云脸上的笑容消失,没看到她预期中的反应,她不满意。

 “你刚刚说罗宵…死了?”莫爱恩的反应来得好慢好慢,连眨眼的动作都非常慢,过了好久才挤出这几句话。“飞云,你刚刚说罗宵死了?”

 “就算现在还没死,明天也就会死!就算明天没死,后天也一定会死!他那种男人你以为能有什么好下场吗?他早就该死了!若不是你碍事,他早就该死了!”飞云突地转身吼她,甚至动手推她,莫爱恩毫无反抗力地跌坐在地,飞云不放过她,跟着蹲下,抡拳作势要打她,星儿与白梅快步上前阻止。

 “飞云,别胡来!你忘了圣主等着接收她吗?再怎么说,她都会是个妃子,得罪她对你没有好处!”星儿握住飞云的双拳,不让她挥舞,白梅则是挡在莫爱恩身前,不是为了护卫她,而是担心她受伤,罗昊会怪罪于她们。

 飞云一时之间无法平静下来,星儿及白梅的安抚并未奏效。

 “我不害怕圣主处斩我!我早就想死了,我带着她一块去!”飞云挣开星儿,推走白梅,双手伸向莫爱恩细白纤纤的颈子。

 “飞云!”

 莫爱恩看着飞云那张好眼的面容,她扭曲了原先清丽可人的容颜,拧眉、咬牙、眸带火。

 “最该死的是你和他!你和他都死掉的话也不会有人替你们掉眼泪!为什么你不带着他去死!跟他一块去死呀!”

 是谁曾对她说过这句话,吼得撕心裂肺、吼得柔肠寸断,怨着的声音、哭着的声音、泣血着的声音,在耳边回绕,她听得好害怕!

 十指掐住咽喉,阻断了活命气息,即使张大嘴,也呼吸不到空气,她的眼前浮现黑幕,令人想闭起眼,好好睡去的沉静黑幕。

 呀…飞云…

 这名字,越来越耳

 飞云…

 她想起来了。飞云…曾是官家千金,她父亲处心积虑想将她送给罗宵当妃子,那时飞云到她的寝居拜见她,说是要与她姊妹相称,希望两人能如一家人一同伺候罗宵,她震惊无比,接连几郁郁寡的神情没瞒过罗宵的眼,隔没几,她只知道飞云连同她的爹亲全让罗宵驱走,她曾追问过飞云的下落,罗宵却只是淡淡告诉她:那不重要。

 而今再见到飞云,愤恨的神情、削瘦的脸庞、卑微的婢女身分,罗宵做了什么毒辣的处置,她也大概能猜到…

 星儿眼见情况失控,起几桌上的摆饰花瓶,朝飞云脑门上砸,匡镰一声,花瓶碎落一地,飞云身子瘫软,失去意识地倒在莫爱恩身上。

 “星儿!你下手太重了啦!”白梅惊恐道。

 “我、我、我…我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。”

 “岂止冷静,我看她连脑袋都破了。”白梅检视飞云的脑后,好大一个肿包,没见血,看来得痛上好几天。

 “你还有气息吗?”星儿拨开莫爱恩身上的花瓶碎片,探探莫爱恩的鼻气,幸好,还有口气在。

 莫爱恩紧合双眸,本能地贪婪大口气,喉上还隐约感觉到指甲深陷在其中的痛楚,她听见白梅在同她说话——

 “你也别怪飞云,实在是罗宵待她一家太过分,换成是我,我定会在你的膳食里下毒,杀了你,为自己报仇。”

 莫爱恩不敢细问罗宵究竟对飞云做了什么,怕听了,自己会羞愤得无地自容。罗宵从不善待任何人,无论男女,他都不会手下留情…

 “还有,飞云方才是骗你的,罗宵没死…应该说,罗宵还没死,还有一口气在。”

 莫爱恩困难地张开眼,声音破碎沙哑“还…没死?”

 “他被吊在城门,已经一天一夜,不给饭不给水,任由怨恨着他的百姓投掷石块,断气了没我也不清楚,但可以肯定的是,他撑不过太久。”白梅将飞云扶起。“星儿,来帮我吧,得带飞云去看大夫,万一你力量没拿捏好,伤了颅内就不好了。”

 “哦,好。”星儿搀着飞云的右半边,将她环在自己肩上。

 “再告诉你一件事。”白梅没停步地走,续道的声音抛来“罗宵是自投罗网,他为找你而来。”

 白梅的话,一直在她的耳边打转。

 失去的记忆正在回笼,好的、不好的、想忘的、想当作不曾存在的,杂乱涌现上来,占她的意识。

 她曾以为懦弱地逃避就能免除痛苦,所以她为了保护自己,舍弃掉所有记忆,躲进自己的心里沉睡,以为不看不听不回忆,就永远不用再伤心难过。她害怕着罗宵会变回之前冷血无情的罗宵,害伯着自己又要面对罗宵杀人或罗宵被杀的恐惧…她曾经羡慕着罗宵的失忆,正是因为那股羡慕,让她本能地以为只要忘了,就可以得到安宁与乎静。

 所以她忘了,将心中最最悬念的东西,牢牢关上,忘了自己,也忘了罗宵。

 但事实证明,她的遗忘,不代表全天下的人也跟着遗忘,还连累了罗宵。

 他被吊在城门,已经一天一夜,不给饭不给水,任由怨恨着他的百姓投掷石块——

 他被吊在城门,已经一天一夜…不给饭不给水…任由百姓投掷石块

 他被吊在城门,已经一天一夜…

 莫爱恩捂着嘴,却捂不住从指溢出来的呜咽。

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…别这样折磨他,给他一刀痛快吧…

 她不求他生,但求死得俐落。

 她会陪着他,一定会紧紧陪着,他没饭吃没水喝,她也不要吃不要喝了:他被吊在城门几天几夜,她也跟着长跪房里不起,只要他的死讯一传来,她也义无反顾从窗扇往大湖一跃而下。

 莫爱恩心意已决,无论星儿与白梅威胁利或是好说歹说,她都无动于衷。

 她不替罗宵求情,因为她知道他罪孽深重。

 她不试图逃离,不做任何救他的努力,只是温驯地在等待,她心平气和,难得的心灵宁静。

 “你想陪他死是吗?”狂怒的罗昊闻讯杀来,将双手合十面向大湖而跪的莫爱恩狠狠扯起。从白梅口中听见她不吃不喝足足三,他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!

 “大伯…爱恩能求你一件事吗?”莫爱恩许久未进食饮水的**微微干裂,嗓音轻浅无力,但字宇清晰明白。

 “求我饶他不死吗?不、可、能!”罗昊咬得牙关发疼,在她开口提出要求之前就无情拒绝她。

 她淡笑,她摇首,她向罗昊怒红的火眸。“不,求大伯将我与罗宵一块吊在城门,让我和他——”

 “住口!”

 他大喝,吼得震天价响,她却好似听不见,没被他打断话语“一块赎罪。罗宵的罪孽,我责无旁贷,我无法感化他,更甚至于有好多人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送命,我也是杀人者…”

 “我叫你住口!”

 “等我和他过世之后,请将我们两人的骸骨交给我妹妹莫水心,我允诺她拿着我与罗宵的头颅去祭拜她亡夫及公婆。”

 罗昊几乎想使劲摇晃她,他听出她恢复了记忆,恢复了痴心无悔。

 “你跟他都是蠢物吗;:”他对莫爱恩愤怒,也对罗宵愤怒,她蠢,罗宵更蠢——那时罗宵寻她而来,他与他正面对上,两人之间的对峙一触即发,但当他以莫爱恩的生命安危恫吓罗宵,那个自小到大都不曾向他低头的男人,那个自视甚高、目空一切的男人,那个他视为终生死敌的亲弟弟,竟然甘愿束手就擒!

 蠢!两个蠢人!

 莫爱恩静默地挨着骂,完全不反驳。

 “若当年…你嫁的人是我,你也会这么痴情爱我吗?”这个问题,罗昊一直以来就好想问,他想知道,莫爱恩的忠贞,是因为对待丈夫而忠贞,抑或对待罗宵而忠贞——

 “大伯,你错了,是因为罗宵这么痴情爱我,我才会这么爱他。”莫爱恩噙着婉约的笑容,回答了罗昊。

 正因为罗宵深爱她,让她情不自回应他,他与她的爱情是对等,假使她嫁的夫君是罗昊而非罗宵,她不会是罗昊的唯一女人,罗昊分了多少为爱情给她,她也只会回应那么一部分,那会是如此深刻的感情吗?不,她知道不会是。是罗宵导出她所有的爱情,因为他也是那样全心全意地、毫无藏私地爱着她。

 罗昊绷着脸,忽地拉起她,她身子轻,被罗昊拖着走——

 莫爱恩被迫跟上他的脚步,罗昊怒钳住她的手腕,奔出屋舍,奔下楼阶。

 “你要带我去哪里…”她吁吁,虚弱的双足赶下上罗昊的,然而罗昊没有放慢速度。

 “我不相信你和罗宵会如此专情!”

 莫爱恩随即懂了,不是罗昊好心回答她的疑惑,而是因为巨大的城门出现在眼前,她听见自己浓重而密集的呼吸声,还有鼓噪混乱的心跳声,不需要罗昊拖行,她自己已奔跑起来。

 就快看到了…就快要能看到他了!

 罗宵…罗宵!

 城门上,悬挂着城名的高耸位置,突兀缚着一条身影,双腕着铁炼,支持全身重量,依罗宵的武艺,区区几条铁炼是绝对无法绑住他的,他是为了她才甘愿受此羞辱及折腾。

 熟悉的灰布衣染上一处处红花,长发在半空中疯狂飞舞,一动也不动,就连偶尔途经城门的百姓掷起石块砸过来,也没换来任何反应。

 “罗宵——”

 莫爱恩低声一叫,声音细微地混杂在风中,距离仍好遥远的罗宵不应该听得见,但他动了,缚到泛成紫红的手掌震了震,指节动,散发掩覆住的脸孔透过风势拂动而出的眼眸细细眯着。

 “爱…恩…”

 莫爱恩想飞奔过去,罗昊却仍擒着她。

 “大伯…”

 “你站在这里不要动!好好欣赏王者的殡灭吧,你猜他还能熬多久?一天?两天?一个月?三个月?”

 莫爱恩对着罗昊下跪“杀了他,也杀了我吧…别这样折磨我们,求求你…”“你跟罗宵说,说你选择成为我的妃子,你只要开了口,我就让人将他放下来,还能给他一口水喝,你愿不愿意?”罗昊是故意的,他要看着罗宵绝望痛苦,而唯一能让罗宵痛苦的,只有她,她的一句话,足以将罗宵千刀万剐。

 “杀了他吧。在我死之后,求你杀了他吧…”莫爱恩轻道,在她笑着说话的同时,角汩出鲜血,字字句句从嘴里溢出,腥血同样源源不绝,罗昊大惊,扣住她的下颚将她紧咬舌头的牙关扳开!

 “爱恩!拿布住她的嘴!去找太医!马上去找太医!”罗昊抱起她,周遭宫婢成一团,好几条绢子抵住她的檀口,粉的绸布非常快速地被血染红,罗昊掉头将莫爱恩抱回王城宫殿,没人留意到缚悬在城门上的罗宵瞠着火眸,喉里发出如兽一般的低狺。

 双腕上的铁炼绷得好紧,罗宵左手五指握在右腕间铁环,镰的一声清脆,徒手捏碎铁环,他身子一倾,解了束缚的右手朝左方铁炼劈,铁炼宛如丝线般不堪一击,他向城门坠下,脚尖只沾地一瞬间,快得令人咋舌,他追向罗昊。

 “呀——”百姓纷纷定避,罗宵所到之处便是鸟兽奔散,他们以为罗宵被绑在城上,无法反抗,是愤也好、是报仇也罢,所以肆无忌惮在城门下咒骂他,拿石块掷打他,现下罗宵挣断了铁炼,扑进街市里,面目狰狞可怕,他们担心罗宵会来复仇,一个逃得比一个更快。

 然而罗宵没伤人的打算,就连城门守卫想来追捕他,他只仅是跃过他们头顶,不耗费时间在他们身上。

 他风奔驰,如划破天际的迅雷,比身影更快的是掌风,他一掌袭向罗昊,罗昊不查,挨了这记,肩膀火烧一般的疼痛,怀里莫爱恩的重量一轻,他扑跌在地,回头一看,莫爱恩已然落在罗宵怀里。

 “爱恩…”罗宵抚摩她的脸颊,她睁开眼眸,双,鲜血从涌出,他将她按在自己温暖口。“傻爱恩…”

 “宵…我记起来了…”她伸手,碰触他额上颊上被石块砸出的血口,一抹心痛浮现眼中。

 “别说话。”

 “我记起你了…”莫爱恩笑着,嘴都是血。“我下是故意要忘了你…是我太懦弱…以为这样就能逃避,对不起…对不起…”

 “爱恩,听话,别开口。”

 “先抱她进屋里去,太医应该等在那里了。”罗昊捂着肩,脸色极差地对罗宵道。恩怨归恩怨,但与莫爱恩的安危相较,暂且放一旁。

 罗宵同意罗昊的提议,以轻功抱着莫爱恩奔进不远的宫殿中,让太医为她紧急救治。

 跨进殿内,太医急忙上前,二话不说就递来一颗圆葯丸。

 “先将这颗凝血丸放进她嘴里,别咽下,让葯溶化,先缓下血的情况,等血止了再来处理伤口。”

 莫爱恩却摇首撇开,罗宵接过凝血丸放进自己间,低头,将葯喂进她嘴里,尝到了浓烈的腥血味道,她拒绝不了他,只能任他以舌尖将疑血丸推进檀口中。

 终于,出血的状况减少许多,宫婢备来温水给她漱口,若莫爱恩不主动做,罗宵也会“帮”她做,在她看见罗宵仰头饮尽那杯温水,她马上理解罗宵下一步会做什么,她赶忙自己又斟了杯温水,小口小口将嘴里血腥味给漱洗掉,不要罗宵在众目睽睽之下替她效劳。

 “不需要做这种浪费葯品的事。”在太医要替她上葯时,莫爱恩给了太医一个淡笑,忍着痛开口说道“根本连方才那颗葯丸也省下才是,反正将死之人,不用费心…”

 她边说,边牵住罗宵的手。

 “这一次,我不救你了…我会陪着你一块,我们一块上路…”

 “我是很想杀罗宵没错,但是我不想杀你。”罗昊在两人背后冷冷出声。

 “倘若有方法只杀他不杀你,我会很想试看看。”当年罗宵打烂他背部的剧痛,至今他都还牢记着,偏偏…他也记得是谁为他送葯而来,在幽暗的地牢里,像道曙光洒落。

 罗宵要杀他,莫爱恩出手救他,罗宵是他的仇人,莫爱恩却是他的恩人,恩与仇,源自于不同人,但又密不可分——

 现在要杀罗宵绝非难事,可是他也必须有所觉悟——莫爱恩,不会独活!

 这个事实令他嫉恨,他嫉妒为何罗宵能够拥有她,十恶不赦的魔皇凭哪一点得到她的爱,他的嫉妒并不是源自于他对莫爱恩的喜爱——他是喜欢莫爱恩没错,但不至于喜欢到无法容忍罗宵与她的浓情意。他嫉妒的是——罗宵拥有他这辈子还不曾拥有的爱情!

 “不用了,大伯,不会有这方法的…请你结束魔皇罪恶的一生,还有…希望你成为一个仁民爱物的好君王,替罗宵弥补一些罪过,爱恩在这里谢谢你了。”她被罗宵揽在怀中,无法行大礼,但她倾低着螓首,对着罗昊恭敬说道。

 罗昊腔弥漫起一股愤怒,她嗓音轻软,因舌上的伤导致有些含糊,他听得刺耳,他想吼着问她——为什么非要陪着罗宵不可?陪着他幽!陪着他吃苦受罪!现在还一脸甘愿想陪着他死!

 她的感情,真的将他胡涂了!

 “你呢?你也不怕死吗;:你也没第二句话想说;:你不想反驳她;:说你还不想死,你的野心还没达成,你还没将我再拉下王座呀!”罗昊转向罗宵,他不信罗宵面对这种下场会心甘情愿,他们兄弟俩打出世开始就不断在争斗,争爹宠争娘疼,争权争利争胜败,他从没真正占到上风,罗宵亦然,这个皇位,成为两人拚命想证明自己胜过对方的荣耀,他曾在这皇位上,被罗宵扯下,狂妄的罗宵同样曾从至高处坠落谷底,一次两次三次,他与他,谁真的曾服气,谁又真的曾低头认输?

 以罗宵的傲气,以罗宵的脾气,他不可能甘心,他应该仍在伺机而动,脑子仍计画着如何再一次抢回龙座,他不可能婆婆妈妈,不可能受莫爱恩影响,不可能有对毫无野望的眸子——

 “我累了,只想好好睡一觉。”罗宵只施舍了罗昊一眼,就只有那么区区一眼。

 尔后他闭眸不理睬罗昊,靠在莫爱恩肩上,在莫爱恩轻柔抚触他长发的手劲下,陷入宁静无扰的睡眠,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境况是在罗昊的地盘上,也不在意自己现在睡去,还有没有醒来的机会,被莫爱恩反搂在怀中,他心灵平和,无恐无惧,就算此时有人一剑刺穿他的口,他也不觉得有何干系。

 罗昊先是怔忡,到后来苦笑摇头,有声低叹溢出咽喉,他扬声对左右士兵道:“先将罗宵与莫爱恩关回小苑,听候发落。”

 他得好好想想,如何处置他的仇与恩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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