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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一路上,若柳都含羞带怯地躲在角落里,轻轻地扭著衣带不敢抬头。

 她听著衫儿和浙漾谈笑风生,不好生羡慕。

 她和相公虽然是青梅竹马,自幼感情极好,可是生拘谨的相公就算与她独处时,也从不多说话,往往就是两个人相对坐著,你看我、我看你的红著脸虚度时光。

 耳里听著浙漾清亮尔雅的谈笑声,她忽地失神了。

 她真的好羡慕、好羡慕…

 衫儿真是个幸运的姑娘,有这么多人关心她,照顾她,还有一个这么细心温柔、体贴入微的英俊鲍子伴在她身旁,陪她说笑,跟她打趣。

 若柳失神落魄地想着自己这十七年来的日子。爹娘虽然疼她,可是并不了解她;夫婿虽然爱她,却很少听她的想法,更别说霸气十足的婆婆了。

 一想到这儿,她不泫然泣了。

 衫儿和浙漾拚命说些有趣的见闻想要挑起她的兴致,逗她开心些,没想到却见她眼圈红了起来,一副伤心掉泪的模样,他俩停住了话语,不面面相觑。

 浙漾敛起笑容,温和地看着她“何姑娘,你怎么了?哪儿不舒服吗?”

 “不…”若柳脸红了红,急忙拭去泪水。“小女子只是…有点感慨。”

 衫儿注意到她用“小女子”改掉了“妾身”的自称。

 这代表什么?她突然有点不安。

 “何姑娘的感慨从何而来?”浙漾素来待人都是温文有礼,笑语翩然,对若柳自然也一般无二。

 可是他的关怀与徇徇儒雅却是若柳从未接触过的,她心下一暖,憋在心头的万种情愁委屈,刹那间像是找到了出口。

 “公子,一样生而为人,若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,竟会落得如今奔波离散的下场…”她嘤嘤低泣,诉说著腹心酸“上苍未免也待我太不公了。”

 衫儿眼眶红红“何姑娘,你不要难过,事情一定会很顺利解决的。”

 浙漾也温言安慰道:“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,就当作这种种磨难是为将来的团圆铺路吧,何姑娘生为人上之姿,又温柔和善,上苍不至于待你不公的。”

 若柳的脸瞬间像敷上了丹粉般,羞红得好不美丽。

 嫁入董家半年来,婆婆的挑剔护骂与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,渐渐将她对自己美貌的自信磨灭了,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明亮的珍珠蒙了尘,黯淡了光彩。

 可是这一路行来,再加上方才爱家班众人的惊眼神,再度让她燃起了希望的火焰,现在就连这位英姿俊朗的公子也赞她好看…

 若柳深深了一口气,情不自回给他一朵嫣然笑容。

 浙漾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,倒是衫儿被这朵美丽到刺目的笑容给得心下忐忑起来。

 真要命,何姑娘笑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绝动人,这对她来说真是个大大的威胁。

 急急忙忙间,她只想着做点什么事来转移浙漾的注意力,别让他被这种笑容给太久了。

 “公子,我饿了!”话一冲出口,她巴不得把舌头给拔掉!

 天哪,难道她就不能找点别的藉口吗?

 不过事出紧急,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藉口来。

 浙漾笑了起来,见怪不怪地拿过一个点心盒“想吃什么?枣泥馅的酥饼好不好?”

 “好。”她好沮丧,不过没一会儿就被点心的香气给驱散了,开开心心地探头过去“哇,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。何姑娘,你要不要尝尝?这可是蜂哗鳕跃城有名的…”

 若柳诧异接口“李家老饼铺的枣泥酥饼?”

 “咦?”

 若柳脸色一白,随即轻叹“实不相瞒,若柳正是蜂哗鳕跃城的人。”

 “原来如此,这么巧,我们才刚从那儿出来呢!”衫儿惊讶地道“真是太有缘了。”

 若柳点点头“我乃是该城城南人氏。”

 浙漾微挑剑眉,何姑娘该不会是几个老婆婆口中讨论的,那个被董家阿珠婶赶出来的何姓媳妇吧?

 不过这抹心思只是在心头打了个转便罢,无论何姑娘是不是董家媳妇,都与他没有关系,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尽江湖道义,让他们夫团圆。

 “这样啊,那你要不要吃一点酥饼?”衫儿嘴里含著饼,咿唔不清地问著,殷勤地递过去一块。

 若柳轻轻地笑了,摇摇头道:“你吃,我一向吃得少,早上的半碗稀饭已经足够了。”

 衫儿嚼著酥饼的动作不一顿,大受打击。“你早上只吃半碗稀饭就了?”

 她点头,困惑地反问:“衫儿姑娘不也是如此吗?”

 车里尴尬了一刹那,衫儿哭笑不得,浙漾却是忍俊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
 “半碗稀饭只怕还不够衫儿的牙呢!”他打趣道。

 若柳掩笑了,还以为他在开玩笑。

 衫儿又是想笑,又是自尊大大受伤。

 是啊,她就是食量大,就是每餐没有几桶饭不,那又怎么样?她就是没法子学纤纤弱弱的姑娘家,可以吃得比鸽子还少呀。

 衫儿悄悄地低下头,眼角隐隐凝聚了一颗晶盈的泪珠。

 只是…她也好讨厌好讨厌自己这么能吃,好讨厌好讨厌成为众人的笑柄…

 浙漾没有意识到她的异状,还以为她低著头是忙著吃酥饼赌气,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头发,对若柳道:“衫儿的胃口一向很好,所以车上备了这么多的点心就是怕她饿。”

 若柳巧笑倩兮“我好羡慕她,我从小就没法子吃完半碗饭,为此我爹娘还百般威胁气恼,可是我也没法子强迫自己吃下那么多东西。”

 他微微一笑“个人体质不同,半点勉强不得的。”

 这话让她觉得像遇到了知音一般。“那是公子才会这么想,我夫家也深深以我食量小为,婆婆总觉得吃得多才能干更多的活儿,唉。”

 “何姑娘别伤心,相信事情一定会好转的。”

 “但愿承公子金口。”若柳浅浅一笑,情不自望向抱著饼盒的衫儿,心底忽地掠过一抹嫉妒。

 为什么?为什么食量如此之大,容貌也比不上她的衫儿能够遇到这么好的男儿?

 为什么她事事矜持守礼,谈吐饮食都严加节制,却偏偏会有这种遭遇?

 她望向衫儿的眸光,突然有一丝异样。

 只是衫儿此刻心里也不好受,耳朵听著他们相谈甚,她心底的一点点酸楚渐渐泛了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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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中午时分,他们在一处小市集休憩进午饭。规模小小的市集颇为热闹,多半是临近小村落趁初一、十五,约定到共同的地方换货物买卖,沿街自然也少不了许多吃的。

 爱家班的人到了一个卖牛面的摊子前,恰好有四五张桌椅足够容纳,只是众人一坐下来,若柳望了望摊子,突然开口问:“衫儿姑娘,这家摊子的东西看起来很少,你吃得够吗?你的胃口不是很大吗?”

 她的话像一记冷箭,咻地一声狠狠中衫儿的心房。

 衫儿张口正要辩解,坐在她身旁的浙漾关切地问:“是啊,这面摊是小本生意,要张罗咱们一大夥人吃的暍的,怕会不够,你要不要再跟隔壁摊子点些别的?”

 连你也这样说!

 衫儿受伤地望了他一眼,闷闷地道:“不用了,我跟大家吃的一样,都是一碗牛面。”

 他皱眉“吃得够吗?”

 “够。”她暗暗生起闷气。

 既然何姑娘能吃一点点,她们俩的身形差不多,她也可以吃那么一丁点就活得下去的。

 “衫儿,别开玩笑,我还是帮你多叫几碗面,要不多买几个夹馅饼好不好?”他温言问道。

 “不要。”她紧握著筷子,指节都泛白了。

 “衫儿?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。

 “不要管我,我真的只要一碗牛面。”她深一口气,转头对爱畅哥道:“老班王,我也要一碗牛面。”

 爱畅哥以为她在马车里吃太多点心,以至于正餐的胃口小了点,闻言笑嘻嘻地道:“好好好,一碗牛面,多给你两碟卤蛋与豆皮好不好?”

 她点点头,多两盘小菜应该不要紧吧。

 就在众人的面都来了后,只见若柳略略动了几筷子就推开碗,微笑道:“你们慢吃。”

 把汤喝得涓滴不剩,小菜也吃得差不多的衫儿闻声一震,她张口结舌地望着若柳“你…了?”

 若柳嫣然一笑,别有心思地笑道:“嗯,你慢慢吃,你的胃口好,多吃点也是应该的,我就不同了,怎么样也吃不下那么多。”

 衫儿突然打心底升起一股悲哀。

 她吃掉的这碗牛面只稍稍止了点饥而已,跟何姑娘一比,她的食量实在大到夸张。

 随便问个人,人人都会选像何姑娘这种又温柔又美丽,食量又小的,谁喜欢一个个儿小小,长得普通,却食量大如牛的丫头呢?

 她的头又垂了下来。

 “衫儿,你不舒服吗?”浙漾焦急关切地瞅著她。

 是,她很不舒服,而且大大的不舒服。

 “没有。”她口是心非道。

 她怎么有脸告诉公子,她的担心和伤心?

 在心上人面前,她也想要保持一点美好的形象。

 若柳看着她,心里闪过一丝良心不安,但她怎么也忍不住那种快意的冲动,口又道:“是不是还饿?如果你不嫌弃的话,这面我只动了几口…”

 “不!”她的反应有些烈,吓了若柳一跳。

 若柳眼团迅速地红了,无辜地望向众人,怯怜怜地道:“对…对不住,我不该这么冒失的。”

 小蛮伯与他们坐同桌,忍不住对衫儿道:“丫头,你也太凶了,人家何姑娘是一片好意,你就算不愿意,也好声好气的说呀。”

 “对不起,何姑娘,我不是故意凶你的。”衫儿咽下心头的凄楚,低著头道:“我真的不想吃,谢谢你。”

 浙漾望着显然很不对劲的衫儿,有些心慌意“衫儿,有什么事烦心吗?”

 “没有。”她摇摇头“真的没事,我是刚刚点心吃多了,所以一时吃不下,你们就别顾虑我了…我去前头瞧瞧热闹。”

 见她站起来,浙漾随即起身“我陪你去。”

 “不用了,我想…去解手。”她不得已,只好胡乱搪个藉口。

 “那么…别走远了,这市集上人多,大家走散了不好。”

 她点点头,转身小碎步地跑开了。

 浙漾痴痴凝视著她淡红色的影于消失在人群中,心下一片槽糟。

 一定有事。

 若柳看着他们之间情丝绵牵系的模样,不心一酸,莫名地,心头的嫉妒更深。

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假意头晕“呀…”

 浙漾闻声掉转过视线“怎么了?”

 小蛮伯和阿笨姐也关切的看着她“你哪儿不舒服吗?”

 “我…”她偷偷瞥了浙漾一眼,觉得心跳得好慌、好厉害,一股做坏事的自责油然而生,却怎么也敌不过渴望有人关怀的冲动。“我头晕…蒋公子,可否麻烦你搀我至马车上休息呢?”

 她好想证明自己还是美丽的,有魅力的,有人关心怜惜的。

 浙漾一怔“这…”阿笨姐和小蛮伯也一愣。

 “男女授受不亲,还是请阿笨姐搀扶你较合宜些。”他歉然一笑,柔声地对阿笨姐央求道:“阿笨姐,可否麻烦你…”阿笨姐一拍膛,咧嘴微笑“公子,包在我身上。”

 若柳眼底闪过一丝强烈的失落,不过她还是沉默了,点点头由著阿笨姐扶她到马车上。

 傻瓜,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?她这么做…实在有点坏。

 若柳苍白著脸,良心隐隐刺疼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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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衫儿跑到离市集有些距离的小溪旁,望着青翠的山和隐隐的炊烟,明明是悠然静谧得像一幅画的美丽夏末景致,她的心里却像已近残秋了。

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早晨,为何对她的心境摧残如此之大?

 说来说去,总归一句,这种种的忐忑不安、自惭、嫉妒、忧伤,统统肇因于她害怕失去浙漾。

 “我会失去他…”她小脸苍白,低低呢喃“我终有一天会失去他的,不只是因为何姑娘,而是…我拿什么资格来留住他呢?”

 美丽的若柳的出现,不过是催化了她的恐惧,让她看清楚自己和公子天与地的遥远距离。

 以前她可以欺骗自己,只要可以陪著公子一天过一天就好了,就这样快快乐乐的,到影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,等唱完了戏也还可以逗留个几天吧?

 可是她倏然发现,她要的不只是这短短的相聚时,她真的好想好想跟他长相厮守,过著朝夕相处,长伴到老的日子。

 她的梦,那个养著小,种几畦菜的梦,她多想跟公子共筑…

 只是公子虽然待她很好,很温柔,呵护备至,但是在他的心里,她究竟有著什么样的分量呢?

 是个可爱的丫环?还是个有趣的伴?甚至于只是个可亲的小妹妹?

 他的温柔呵护保证不了什么,除非…除非他亲口告诉她,他也喜欢她。

 这怎么可能呢?她失魂落魄地想着。

 她实在太贪心,公子已经待她很好了,她却还想要贪图更多。

 “怎么办?怎么办?”她抱著头蹲了下来。

 风儿没有回答她,潺潺溪水也没有回答她,只有林间隐隐约约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。

 她缓缓地就地而坐,抱著双膝痴痴地望着远处青山烟岚。

 这里是中原,和关外的家乡多么的不一样。

 深深感慨之余,衫儿忍不住轻轻地唱起小时候家乡传的,一首人人耳能详、感人心脾的歌…

 “有一个梦,朝思暮想的梦,梦想心上的人儿偕月星辰与共。有一个愿,魂牵梦萦的愿,愿与心上的人儿伴岁岁年年莫别。可是花开花落多少年,看见草原枯了又荣生,梦里人儿容颜犹年少,梦醒白发苍苍渐稀少,我叹人生如梦几如愿,漫漫芦花七月已飞雪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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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衫儿决定离开。

 离开爱家班,离开他。

 未能完成对他的承诺,在蒋老爷子六十大寿的寿宴上献唱,是她最深的遗憾与亏欠,可是她更害怕继续这样下去,还没到影城,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崩溃了。

 与其每天数著日子忐忑著未来的离别,还不如壮士断腕,毅然决然的离开好。

 现在离开是狠了点,痛了点,可是至少她可以带著仅存的自尊离去。

 不要等到去了影城,唱完了戏后,再面对曲终人散的那一刻…

 到得那时,她就算想留也不能留,不想走也不得不走,眼睁睁看着他目送自己离去的椎心刺骨,她决计承受不了。

 而且她也没有天真到相信自己可以留下来,和公子偕月星辰与共,伴岁岁年年莫别。

 那就离开吧!

 她自我解嘲,少了她这一个大食量的花旦,用同样的米粮,还可以请来十几个娇的花旦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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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当天晚上,他们宿在一家野店。

 浙漾心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,他一路上紧张地盯紧衫儿,试图找寻出一丝异样,可是衫儿的笑容还是那么天真灿烂,与人说说笑笑,沿路吃得还是那么多,好像什么事也没有。

 他想要把那种感觉在心底,当作是自己精神绷得太紧,可是那抹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重。

 晚上用饭时,衫儿一个人足足吃了二十个包子和三碗酸辣汤,这让浙漾松了一口气,但他还是决定个明白。

 当晚要各自安歇时,衫儿抱著包袱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,浙漾忍不住拉住她的小手。

 打从他发现碰触到衫儿头不疼时,他就变得很爱这边碰碰她、那边摸摸她了。

 “公子?”她挑眉,困惑地问:“怎么了吗?”

 “你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?”他温言雅语,好脾气地央求著。

 衫儿鼻头一酸,随即挤出笑容来“嗯。”待她把包袱放妥了后,浙漾迫不及待地牵著她的手走出野店。

 星月灿烂,静夜寂寂,晚问的林问浮动著淡淡幽香,不知足哪种野花的香气,浅浅地钻入了人们的鼻端,幽幽地沁入了心房。

 衫儿偷偷地,痴痴地望着身畔高大的伊人,心头一紧。

 不不不,要好好控制自己啊!再这样下去会无可自拔的。

 “衫儿,你有心事。”浙漾开门见山的说。

 她微微一震,结结巴巴起来“公、公子,你多…心了,我哪有什么心事?”

 “为什么要瞒著我?”

 衫儿的吐吐更严重了,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“其实…其实…”

 “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?”

 “我只是…”不,不能说。她紧紧憋著气,摇摇头道:“天热…胃口不好吧。”

 他紧盯著她,这下确定真的有事了。

 衫儿被他瞧得浑身不对劲,心虚地出汗著。“公子,夜深了,去睡了好不好?”

 “不好。”他表现出难得的执拗。“除非你告诉我,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
 衫儿紧掐著衣角,鼻头陡然一酸。要说什么?能说什么?

 能说她自惭形秽,说她好喜欢他,说她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吗?

 “无论是天大的事,都有我啊。”他低沉地喟叹“衫儿,难道你还信不过我?”

 “公子。”她勉强一笑,含糊地道:“我知道你待我好,只是有些女孩的心事,不是你想替就能替的。”

 他怔了一怔,不明所以“你指的是…”

 “你就别担心了,让我自个儿想想就会想通了。”

 浙漾止不住的纳闷,但他必须承认从小就没有跟女孩子打过交道的经验,所以一扯到了“女孩的心事”他就真的没辙了。

 他暗叹口气,只得投绛“那好吧,只是你要早早想通,早让我看见你的笑容,好吗?”

 否则他的一颗心成天跟著紊乱如麻,这种滋味煞是难受,远比他以前深以为苦的偏头痛还要难过。

 衫儿点点头,情不自地踮高脚尖想要碰触他的脸颊,可是他毕竟太高了。

 浙漾意识到她的心意,体贴地微微倾身半蹲下来,窝心地感受著她柔小手抚触的温柔。

 “公子,你怎么会这么好呢?”她小小声地问。

 他微讶,柔柔地凝视著她“你也这么好,我还不是没处抗议?”

 她强忍注夺眶的泪意,心旌动摇之下,忽地凑近前去亲了他的颊边一记,在他还未回过神来时,就急急转身飞奔离去。

 小小的丹红影子消失在夜中,浙漾却迟迟无法反应过来。

 他的膛怦然如擂鼓,头晕晕的,颊边犹留有她柔沁香的碰触。

 浙漾痴庭地伸手碰了她烙下的吻痕,心房刹那间炸开朵朵狂喜来。

 “衫儿。”他怦然心动,低哑地叹道:“这表示你喜欢我吗?”

 无论如何,明一早他都得问个清楚。

 这些日子下来,他已经深深明白,自己的未来再也不能缺少她了。

 带回衫儿这个花旦,不是为了爷爷,而是为了他自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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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翌,当浙漾去敲衫儿的房门时,却听见里头传来嘈杂慌乱的声响。

 他口陡然一震,昨不祥的预感此刻又袭上心头。

 “里面发生了什么事?”他急急敲门。

 阿笨姐猛然打开门,抓著一张纸笺哭丧著脸“公子,不好了呀,衫儿走了!”

 走了!

 浙漾脸色瞬间苍白了,一把抓过她手上的纸笺,凝神一看。

 鲍子,对不起,我走了。

 花衫留字

 怎么会这样?

 “你们几时发现她不见的?”他强抑下心头的恐慌和痛楚,焦切地问道。

 “我们昨晚睡得很,根本没听见什么声响,等到起身时才发现衫儿的铺没有睡过的痕迹,加上桌上又留了这张字条。”阿笨姐哭了起来“都是我们不好,我们没留意…”

 浙漾已经消失在原地,他有比听众人自责内疚还要重要的事待做。

 他飞奔出野店门口,伫立在一片林间,放眼所见只有一条小小绿径和一道蜿蜒的官道。

 她就算要走,一定会挑偏僻的小径走,否则任凭她的脚程多快,只要天一亮,他们驾车就可以轻易地在官道上追到她。

 “傻丫头,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他心碎神伤地低吼著,想破了头也下清究竟是什么事,得她一定要抛下一切,孤身离开?

 可恶,他昨晚早该听凭预感,紧紧地盯住她,一步都不要离开的!

 这时,爱家班的人统统跑出来,着急地问著:“公子,怎么办?我们该怎么办?一定要快点找到衫儿呀!”

 他痛楚地握紧拳头,失去她的悲恸、慌乱,深深地啃蚀著他的心,一时之间他茫然无措,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思考能力。

 若柳听闻到消息,失神地走了出来,她苍白著小脸,捂著小嘴低声道:“老天,一定是我的关系,一定是我…”

 爱畅哥听出不对劲“何姑娘,你这么说的意思是?”

 “我明明知道衫儿对自己的大胃口深以为苦,可我昨偏偏三番四次地刺她…”她心慌意又惭愧地道:“我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…会是…因为我好嫉护她有这么多人爱她的关系吗?”

 她昨天只是一时控制不住,没想到造成的后果会这般严重,老天!

 所有人蹬向她,不敢置信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 “你为什么要嫉妒她?为什么要刺她?衫儿对你这么好,她一心一意要帮你…”爱畅哥首先吼了出来。衫儿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,早就像他的亲女儿,现在不见了,叫他怎么能不难过恼怒?

 “我…对不起,我疯了、傻了…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…坏。”她哭得如同梨花带雨,可是再也没有人想同情她了。

 就在爱家班众人怒气腾腾要冲向前找她算帐时,浙漾陡然拦住了众人。

 他英俊的脸庞上毫无血,却已恢复了冷静“怪她也没有用,都是我的错,我早该发现她的自卑和疑虑,可是我没有,现在她走了,最该被责怪的人是我…我这么爱她,尚且未能呵护她周全,又遑论其他人?”

 众人一怔,全都颓然地沉默了下来。

 扪心自问,他们何尝有顾虑到衫儿女孩家的心情?有时也爱打趣她吃得多,胃口大,她已经是个姑娘家,不是小娃儿了,又有了心上人,这么被消遣,自然是不住的。

 “听我说,老班主,你带领全班的人继续上路,我会给你影城的路线图。”浙漾剑眉一挑,坚定果决地道:“至于我,我要寻回衫儿,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。没有了她,我的生命也再无意义!”

 众人听到他真挚、如金石铿然的盟誓,感动得七八糟,频频抹泪点头。

 “公子,你一定可以找回衫儿的。”爱畅哥老泪纵横,对他有著深深的信心。“你这么爱她,老天爷会成全你们这对小儿女的。”

 “但愿如此。”浙漾勉强一笑,深邃的眸子有著淡淡的忧伤。

 若柳看着这一切,忍不住落泪了。

 她真是傻,怎么可以去嫉护原就不属于她的幸福呢?现在胡思想什么都没有用,最重要的是,早寻著夫婿阖家团圆才是。

 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,贪图别人的又有什么用?

 刹那间,若柳想通了这个道理,她玉容一凛,深一口气,坚定地开口道:“对不起,我还是独自上路吧,此去京城路途虽然遥远,但是我不会再胆怯了,老是想着要人帮,我永远也没办法学著独立。谢谢各位这两天对我的襄助,若柳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的。”

 浙漾眉一挑,眸光掠过一丝赞赏“何姑娘,你有此意很好,相信抱持著这样的决心,小小的婆媳间题再也不能困扰你了。不过爱家班早晚要经过京城,路上有个照应还是好的,老班主,你的意思如何?”

 爱畅哥点了点头“公子放心,帮人帮到底,送佛送到西,一切就交给小老儿了。”

 “好。”浙漾微微一笑,纵身一掠,如同鹰隼振空,转眼问已经消失在绿林之中。

 “哇!”众人惊叹不已。

 相处这么多时,他们还不知道原来公子是个顶尖的武林高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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