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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 方凝看了看手边的相片和资料,然后将一卷剪接完成的录影带交给制作人权哥。“交给你了。”

 权哥皱着眉头,接过录影带的手甚至还微微颤抖。“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?”

 方凝疲惫地一笑,澄净的眼眸没有任何的犹豫。“当然,我剪接了一整晚,不播出不是不是白费力气?”

 权哥叹了口气。“你知道这个一播出会有什么后果吗?”

 “知道。”还能有什么后果?大老板在之前早就说得清清楚楚了。“我唯一舍不得的也只有咱们这群合作了快两年的伙伴。”

 权哥又叹了口气,拍拍方凝的肩膀。“无论如何,我尊重你的决定。如果你临时改变主意,只要给我一个暗示,我会看得懂的。”他们共事近两年,已培养出极佳的默契。

 方凝展了一个真诚的笑容。“权哥,谢谢你长久以来的帮忙。”

 “别这么说,我先出去了,半个小时后开会。”

 “好。”方凝望着权哥离去的背影,她收回视线,投向窗外,才三月木棉树就已经开花了,火红的木棉,伴着黄昏的红霞,煞是美丽。

 那天,她和陈警官会同相关人士赶到赵家时,不幸的消息早已传开…赵太太因车祸伤重不治。

 她原本有机会救她的,却因赵福海的恶意拦阻而迟了一步。

 她不会让赵太太死得这么冤枉,目前她拥有黄太太的口诉证据,还有承刚透过医生朋友拿到的诊疗纪录,这些证据可以证明赵太太不是车祸死亡而是被殴致死。她要运用媒体的力量,把真相公诸于世,让赵家父子受到应有的惩罚,就算她会因此而赔上自己的主播生涯,她也在所不惜!

 六点五十五分,方凝坐在主墦台上预备,化妆阿姨和往常一样边替她作最后的修饰边赞美她的美丽;助理Clin

 替她别上麦克风,并帮她将耳机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;场务依然在摄影棚内大呼小叫,提醒所有人应注意的事项;部分采访小组围着她作最后的确认;权哥及幕后制作已经在楼上的中控室待命;一切就和这两年来的每一天一样,全都是她所熟悉的。

 六点五十九分,场务在前头大喊清场静音,摄影机调整好角度“ONAIR”灯亮起,晚间新闻的片头开始播放,现场指导倒数计时…

 “三、二、一!”

 节目开始,方凝直背脊、领首、微笑。

 “大家好,我是方凝,您和我们一起关心世界脉动,今晚的头条新闻…”

 她很沉稳、很纯,播报新闻就像呼吸一样的自然,每一节新闻无论是文稿,还是承接影带,或是和驻外记者连线报导都是那么畅完美。承刚曾说过她像是天生吃这行饭的,没错,坐上主播台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,所以对她而言,它不只是个工作,它更是一种成就,一种达成梦想的成就。那么,如果她亲自将梦想给捏碎了,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?

 七点三十五分,方凝握紧拳头,视线向权哥,眼中没有任何的反悔之意。

 “本**家报导,立法委员赵福海于前对外宣称儿媳妇蔡美容因车祸身亡,但根据本台记者所掌握的内幕消息指出,蔡美容的死因并不单纯,依蔡美容死亡前两天的就诊记录来看,她并不是因为车祸伤重不治,而是被凌殴打,造成大量内出血致死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施暴者竟是死者的丈夫,也就是打算年底参选立委,承接父亲衣钵的赵家公子赵明进…”

 镜头带到方凝熬夜剪接的录影带。

 “在赵家帮佣十多年的黄太太也指证赵明进时常殴打蔡美容,而从蔡美容多次的就医纪录来看,她的确是受到了严重的外力伤害…”

 此时,她看见新闻部经理神情紧张地冲进摄影棚,而其他人全都愣住了。这则新闻并不在之前会议的讨论项目之中,但由于新闻报导是live播出,因此没人可以中途喊停。

 影带结束,镜头回到主播台。

 “所有的证据都指控着赵明进丑恶的罪行,我们期望有关单位能够着手调查,还给死者一个公道。休息一下,我们待会儿回来。”

 进广告。

 本应马上喧嚷的摄影棚此刻却是安静无声,气氛极为凝重。现场静得只听得到机器设备运转的声音。

 新闻部经理再也按捺不住,他对着方凝大声咆哮。“方凝,你在搞什么鬼!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报这一条,难道你忘了赵立委是我们电视台的董事?你这样做,要我怎么向大老板代!”方凝的报导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暴,大家心里有数。

 方凝浅笑,脸上毫无惧意。“那又如何?”

 “你!”

 便告即将结束,现场指导大喊倒数计时。

 “请放心,后果我会自行承担”这是她个人的行为,她不会将其他人牵扯进来。

 便告结束,方凝稳健地继续播报其他新闻。

 直到气象预报结束,镜头拉回主播台。

 “我是方凝,感谢您今晚的收看,”她望着摄影机,噪音略微沙哑。“同时更感谢您长期的爱护与支持,谢谢,”她深深颔首,然后抬起头。对着电视机前的观众展最甜美的笑容。“晚安。”

 唯一和这两年来不同的是,方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说“再见”而是以“晚安”代替,这宣告了方凝的主括生涯已经结束。

 “ONAIR”灯早已熄灭许久,她却还呆坐在主播台上。

 突然间,一条折得方整的男手帕出现在她眼前。

 “嗯?”方凝疑惑地抬起头,当她看清来者时,不出惨兮兮的微笑,只有承刚可以卸下她硬撑出来的坚强。

 “你哭了。”

 “啊!方凝模向自己的脸颊,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挂着两行热泪,她赶紧接过承刚的手帕擦拭。“怎么哭了呢?收播前还是收播后?”

 “收播前,不过无所谓,你看起来好美。”

 “你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甜?”

 石承刚弯下,轻轻走方凝手中的手帕,温柔地擦拭她泪的脸,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,他才发现她的眼里盈了不舍和哀伤。

 “你让我感到好骄傲。”

 方凝挨着他温热的大手,有他在身边,她不安的心绪也跟着平息。“骄傲你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?”

 石承刚摇摇头,指尖抚着她樱红柔软的。“不,我是为自己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女朋友感到骄傲。”

 方凝一震。“你…”愣了几秒钟之后,她扬高下颚,俏皮地道:“我才不承认,你又没追我。”

 “我会追你。”石承刚语气坚定地说,眸中有着掩不住的深情。

 方凝站起身,她双臂环笑看着眼前的男人。“这代表你可能喜欢我?”

 石承刚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意。“我不只是喜欢你而已,你猜我会不会是爱上你了!”

 方凝勾起嘴角,晶莹的眼闪闪发亮。“不猜,你的心思最难懂了,我从没猜对过。”

 石承刚温柔地一笑,跟着张开双臂,说道:“好,不用猜,你只要去感受就行了。”

 方凝感动地望着石承刚,随后投入他温暖的怀抱。

 四周突然响起清脆的鼓掌声,方凝撑起身子,望向摄影棚内的同事,他们的脸上全都挂着哀伤的笑意,每个人都知道,方凝擅自播报这条新闻会有什么后果。

 助理Clin和往常一样,在新闻结束后递上一杯热茶,只是她一向开朗的笑脸此时却充悲伤。

 “怎么哭丧着脸?”方凝接过茶水,平静地问道。

 “老板…”Clin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,她抱住方凝痛哭失声。“老板,你不要走啦…”

 悲伤的气氛似乎感染了所有人,就连要兴师问罪的经理也踌躇了。

 权哥走向前,拉开哭得不成人样的Clin。“不是告诉过你不可以去抱别人吗?就算是女的也不可以!”Clin是权哥的女朋友。

 Clin扁着嘴投进权哥的怀抱,权哥爱怜地抚着Clin的头,视线向方凝。“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董事会。”

 “谢谢,我想…我想…”力凝突然顿住了话,她皱起眉头,望向身旁的承刚。“承刚,我、我头好昏…”

 方凝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,随即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,昏倒在石承刚怀里。

 石承刚凝视着病上的人儿,她面容毫无血,尽管脸上的妆再精致也无法遮掩她的苍白。

 他拧紧眉头,向一旁的医生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 “这次昏倒是因为她长期过度?停偌由细忻暗墓叵担皇恰币缴嬗心焉?br>
 “只是什么?”

 医生看着她的病历,说道:“根据她上回的检验报告来看,情况并不是很好,不过详细的状况,必须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认。”

 “什么意思?”石承刚不安地问。

 医生看着躺在上的方凝,今天的晚间新闻他也看到了,他相当佩服她的勇气。“她的脑部有一颗零点三公分大小的肿瘤,肿瘤迫到神经所以她才会习惯性头痛。”

 石承刚浑身一震,医生的宣告像是一把利刃重重地刺进他心里,剧烈的痛楚差点夺去他的呼吸。“…肿瘤?”

 医生点点头,同时叹了口气。“我们还要再做最后的确认。”

 “如果确认了呢?”

 “我们会依照状况进行治疗,可以的话就开刀割除肿瘤。”

 石承刚闭上眼忍住强烈的昏眩“依你的判断,情况究竟是好是坏?”

 “目前还无法确定肿瘤是良或恶,一切得要等详细检查后才能确定。”

 医生拍拍石承刚的肩。“你陪她,我待会儿再过来。”说完,他便转身离开病房。

 病房里飘散着淡淡的葯水味,躺在病上的她看起来好脆弱、好娇小,一点也不像在主播台上那般神采奕奕。

 石承刚坐在沿,抚着她细柔的发,他记得她十八岁时长水痘的样子,爱美的她老躲在棉被理不敢见人,直到痘疤褪去,她才恢复以往甜美的笑容,这么爱美的她,能撑过这次辛苦的疗程吗?

 老天!她是这么开朗,又有活力,病魔怎么可能会找上她!

 方凝缓缓地掀开眼帘,映入眼底的是承刚忧心忡忡的神色。

 “嗨。”方凝轻声打招呼后,挣扎着起身。

 石承刚扶住她的,竖起枕头协助她坐起身,看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,他的心掀起一阵阵的揪疼。

 “小心点。”他提醒道,脸上挣是关切的神情。

 “我怎么了?”方凝望着四周,惊讶自己怎么来到医院。

 石承刚抚顺她的发,眸中闪过悲恸。“你昏倒了,所以送你来医院,医生说你是因为过度?停呕峄璧埂!?br>
 方凝笑着说:“我昨晚熬了一整夜剪接今天播出的带子。”

 石承刚轻点地的鼻尖。“还敢说,你没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 “不过效果还不错。”睡了一觉之后,方凝觉得通体舒畅。“只是没想到我这副铁打的身体也会昏倒。”

 石承刚的嘴角僵住,他强迫自己放松,同时隐藏起心中的悲伤。她会好的,现在医学这么发达,她一定会没事的。他不断地这么告诉自己,藉以安抚惶恐的情绪。

 “还好你在我身边。对了,你怎么会突然跑到电视台找我呢?”

 石承刚的目光紧锁住她,像是要摄走她的灵魂似的。

 “你一播报赵家的新闻,我就由公司赶了过去,”他挑起她细致的下颚,深情地说。“我会永远陪在你身旁。”

 他搂住她的,将她揽进怀里。“永远永远。”

 方凝惊愕地凝视他,双手抵着他的膛,感觉他灼人的气息不断地拂面而来。

 “你…”承刚深情的话语让她泪了眼眶,一时间,哽咽得说不出话来。

 石承刚痴地凝望她激动的神情,他缓缓地低下头,火热的印上他渴望已久的柔软瓣,吻去她所有的迟疑。

 “别怀疑。”

 这一吻彻底释放了两人的情感,他们紧拥着彼此,仿佛要将所有的感情全部倾注在这一吻之中。

 她从没见过如此霸道且深情的承刚,这一刻,她的心完全沦陷了。

 石承刚重重地息,籍以平抚紊乱的呼吸,他的额头抵着她的,两人眼对着眼、鼻贴着鼻,呼息融,难分难舍。

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。“这一次,我绝对不再错过你。”石承刚立下坚定的誓约。

 方凝望着他盈深情的眼眸,心底滑过一股暖

 “你的表白来得好突然,好像我明天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似的。”

 方凝明显地感觉到承刚的身躯猛然一僵。

 她撑起身体,表情夸张地问道:“不会吧?”其实她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毛病,所以询问的语气非但不紧张,反倒还带着一丝促狭。

 “当然不是。”石承刚叙去眼底的悲伤,刻意暧昧地说:“我的表白让凝凝小姐觉得太过火了吗?”

 方凝尴尬地笑了笑。“没、没有啦!”她红着脸,困窘地痹篇他情氤氲的眸子,赶紧转移话题。“我可以出院了吗?”

 “要再问过医生才知道。”他放开她,让她躺回上,半垂的眼帘遮去他眼中的忧虑,方凝也丝毫未察觉有何不对劲。

 他将薄被拉至她前。“好好休息,等会儿方伯母来,你想休息都没得休息了。”

 方凝笑道:“你也知道我妈的“夺命连环碎碎念”有多厉害?”

 “见识过。”他轻抚着地的发,柔声道。“快闭上眼睛。”

 她顺从地闭上眼,石承刚深情地凝视着她,指尖轻抚过她的眉眼、鼻尖、红…无法克制地,一个温柔的吻缓缓地印上她的额头。

 方凝霍然张开眼,和他溢柔情的黑眸对个正着,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在两人之间动、蔓延。

 “我爱你。”他真挚地说,语气坚定不容质疑。

 方凝瞪大了双眼,无法置信地瞪着他,尽管他的神情、举止已漏了他的感情,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亲口说出来。“你真的爱我?”

 他凝望着她,再次深情地诉说:“我爱你。”

 方凝噙着泪水,抬起手轻抚他线条分明的脸庞。“我也爱你。”

 石承刚倒了口气,触电般的感觉经由她的手指传达至他的心里,他捉住她的手,亲吻着她的指尖。

 “八年了…”方凝感慨万千。“爱一个人八年,要有一颗强而有力的心脏,否则难以承受思念的折磨。”

 “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,我会还你无数个八年。”他许下一生的誓言。

 “一辈子,这可是你说的唷!”她的脸上盈幸福的笑意。

 “我保证。”他相信自己和方凝的感情绝不会太短暂的。

 方凝闭上了眼,沉入梦乡。

 石承刚的手始终紧握着地,视线不曾离开过她。

 病房内十分静谧,然而承刚的心头却感到无比的沉重与不安。

 隔天下午方凝就吵着要回家,她实在无法忍受整天躺在上无所事事。

 “我受不了了,我要出院!”方凝还保有八年前的?倒αΑ?br>
 石承刚把视线由手提电脑上移开,投向方凝。“你要再多住两天,做更详细的检查。”

 方凝嘟高了嘴。“庸医,你的同学是唐医!人家只是过于?停男枰鍪裁聪晗傅募觳椋课宜艘徽煲丫皇铝耍蚁衷谝丶遥 ?br>
 承刚是个意志坚定的人,只要是他决定的事,就没得商量,他甚至还把工作用的手提电脑和携带型列表机全搬来医院,像个可怕的狱卒牢牢地看守着地。他还硬要她躺在上,就连吃喝也得由他服侍,仿佛将她当成易碎的珍宝!

 两人是浓情意没错,她也极爱赖在他的怀里,感受他柔情的呵护,只是她刚失业,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。

 方凝着太阳,继续抗议。“我要回家…”

 方凝这一个动作,惹来石承刚烈的反应,他马上冲到边,焦急地看着方凝。“你头又痛了?”

 方凝被石承刚过分紧张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,她点点头说道:“嗯,我只要一烦躁就会头痛。”

 石承刚叹了口气,沉默地抚着她的额头。

 “承刚,你怎么了?”为什么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忧伤?

 “没事。”石承刚走回电脑前,藉以掩饰自己的不安,他微颤的双手快速地敲打着键盘。

 “承刚,我要出院啦!我没工作,生活就没有目标,我要去找工作,我要出院…”方凝继续哀叫着,她不喜欢这种没事做的感觉,这会让她很惶恐。

 石承刚任由她嚷嚷叫,他依然忙着自己手边的工作。

 不一会儿,他用携带型的列表机列出两张纸,审视片刻后,他起身走到沿,表情谨慎地把纸张递给方凝。

 “这是?”方凝一脸的疑惑。

 “一份聘书,一份结婚计划书。”

 方凝当场傻眼。“什、什么意思?”

 “凝凝,我们结婚。”石承刚的眼里充不容动摇的决心。

 他说过要创造更多个八年,这便是他履行承诺的第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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