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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
 事实证明“谷氏企业”不只是营运上有问题,这简直是糟透了!

 比雨怀自桌上一叠报表、卷宗抬起头来,她着眉间的酸涩。建筑业在近年每下愈况“谷氏”年初推出的案子,根本是乏人问津,空屋率接近百份之八十!

 懊如何是好?盖好的房子没人买,每个月工程款的票子却笔笔等着支付,她该怎么办?就算要向银行借款,却早已没有抵押的标的物,她该怎么办?难道真的要让“谷氏”其他的董事接手,任由他们变卖“谷氏”转做其他的投资?

 内线此时响起,谷雨怀接起电话。“喂?”

 “雨怀,下午要去工地别忘了,两点快到喽。”秘书贴心地提醒,她也是由年轻时就跟着父亲打拼到现在,很专业。

 “我知道,谢谢。”

 堡地有一个促销会,是委托一家广告公司代为行销的,她当然得过去瞧瞧。

 比雨怀起身,顺顺头发,头发已经长长了,她将耳侧的头发到耳后,拿起公事包走了出去。

 她看着入口处的一面落地镜,她白皙如昔,除开高隆的肚皮不谈,她清瘦依然,黎说她是美丽的,只缺自信。好!她要自信,像一个自信的女强人!比雨怀展一个超自信的笑容,跨出公司大门。

 一走出办公大楼却和面而来的瞿铭撞个正着,两人只顾着低头想事情,都没注意到彼此,这一撞把谷雨怀撞得眼冒金星,幸好他及时扶住了她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

 “对不起…”

 瞿铭一把无名火莫名升起,他大声责斥。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,如果真的撞倒了,你怎么办!”

 忍了一肚子的沮丧,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会有发火的一天,她怒道:“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的好不好!”比雨怀鲜有的怒气,教瞿铭有此微愣。

 比雨怀怒冲冲地绕过他,往停车的地方走去。

 “你要去哪?”

 不管她走多快,瞿铭都能轻松地跟上她的步伐。甚至还抓住她的手肘阻止她大步走路。

 比雨怀停住脚步,实在不想跟他在红砖道上大玩赛跑的游戏。

 “你找我吗?”

 “你要去哪?”

 “工地。有事吗?”她抚着高隆的肚子调整呼吸,走太快了,有点不过气来。

 看着她的动作,瞿铭的眼闪过无数难解的情绪。

 比雨怀平顺了呼吸,放下抚肚的手。“找我有事吗?”

 瞿铭收回神,他由西装内袋里拿出一张支票,递给了谷雨怀。

 “这是?”

 “和谷老投资的红利。”

 “红利?”她拧眉,

 不对,依照财务报表显示“谷氏”投资“瞿氏”海外度假小岛的案子爸爸早早撤资了。

 “不可能,我父亲在年初就撤资了。”她瞪着支票上庞大的金额。

 “更何况,我从没见过光红利就有一千万这个数字!”

 瞿铭有些懊恼。“你收就是了。”

 “无功不受禄,‘谷氏’是面临极大的财务危机,但是我会解决,谢谢瞿先生力帮忙。”

 比雨怀浅浅颔首致意,越过伫立在旁的瞿铭。

 风吹过她热烘烘的脸颊,她庆幸他并没跟来,这给她一个息的空间。

 不讳言地,瞿铭具有完全的影响力,足以捣毁她所有硬撑的坚强,她一定要坚强,坚强已经成了她目前对抗艰难困苦、披荆斩棘的惟一武器。

 上了车,她轻抚着腹中的宝贝,娃娃贴心地感受到她的辛苦,在忙碌的这段日子里,她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,她提醒自己明天晚上别忘了去医院?检。

 车开上了高架道路,她往汐止方向平稳前进。

 到了售屋现场,广告公司已经搭起了布景,正有影视红星在舞台上表演,广告公司的负责人走了过来,是两名美丽的女子,一柔一刚,却都相当的自信,她们有着阳光般的微笑,让人觉得好温暖。

 “谷小姐?”

 “我是。”谷雨怀走向前,握住其中一位伸出来的手。

 “敝姓江,这是我同事,她姓宋。”

 比寸怀伸手握住另一位女子的手。“你好。”她轻轻地说。

 宋倩挥着手中的帕子。“你好!天气好热,你要不要进屋子坐着,怀孕站太久不太好哦!想当初我生老二的时候,哦!连站个十分钟都像要我的老命一样!”

 “宋倩…”江虹双警告地瞪了宋倩好多眼。

 宋倩逗趣地捂住了嘴。“哇,我又唠叨了,说好不像欧巴桑一样唠叨的,不过,你还是去屋子里休息比较好,这里由我和江看着就行了!”

 “宋倩…”

 “唉唷,你好烦哦!你自己都当妈了,难道会不知道着肚子站太久会有多累吗!”

 原来她们都有小孩了,还真看不出来,身材保持的这么好。

 比雨怀含笑看着她们逗笑拌嘴;真好,有开朗的心情真好!为了腹中的宝贝,除了坚强,她还得努力学习开朗,这样才有好的胎教,孕育开朗的宝宝。

 “你们慢慢聊,我先四处看看。”谷雨怀客气道。

 宋倩、江虹双不好意思地停止拌嘴,宋倩依然挥着手中的帕子。“不好意思,不过我们真的很专业,这点你可以放心。”

 “我知道,我相信你们。”

 江虹双拉住又准备发表高论的宋倩。“好,你四处走走,如果有事找我们,我们会在这里。”

 “好,谢谢。”

 点头暂别,谷雨怀避过人群,她往较为安静的中庭花园走去,她环顾着四处“祥安旺”社区人口的那四个大字是这四栋住宅高楼的名称,也是由父亲亲笔题字。

 “祥安旺”多热闹的名称,多希望父亲还能在世上看着她一间间将房子全数卖出,这是她的希望,更是她的目标。

 树荫下的凉爽减少了夏日的闷热,她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来,轻轻闭上了眼,大有偷得浮生半闲的悠闲感觉。

 瞿铭伫足于一旁,看着她在树荫下安闲的睡?,他只在远处凝视,并无意接近。

 为什么自己要跟上来,在她拒绝他援助的支票之后,他应该识相离开的不是吗?为什么反而一路跟着她来到汐止?

 他看着她,看着睽违半年的身影,她怀孕了,她憔悴了,她的头发长了,她的身形依然清雅飘逸,她努力回避着他,她纯真温馨的气息似乎已渐渐被成所取代,但他明白,她的这份成是因为受尽磨难才得以蜕化而来。

 瞿铭握紧拳头,风扬起他的发,遮掩住炯亮的双眼。那炯亮的眸中有深切的内疚和怜惜。

 一直以来像是习惯了她的存在,习惯她存在于他的世界,也自私地不去设想两人交往的最终结果;直到半年前她的突然失踪,这才教他了解何为失落。他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么在乎她,原以为那只是习惯。

 半年前,谷老劝服他娶她,也许是赌气接受,但心里却有种莫名踏实的感觉。当时愤怒蒙蔽了他的心,让他口不择言残忍的打击她,甚至在他文定喜宴缺席后,他还自信的以为,她,一定在他的掌握之中;她,眼里只有他,根本离不开他;

 她,永远会守在他身后,就算是那么重要的仪式,他缺席了,但这绝没有任何的影响。只是,他错了…如果可以,我愿今生不曾爱过你…

 半年,一百八十三个日子,四千三百九十二个钟头,时时刻刻、分分秒秒,她说的这句话像是一句可怕的咒语,陪同着她那浓重受伤的眼神,随时随地在他脑海纠结绕!

 他伤了她,因为他那自以为是的自信。

 他凝视着她,尽管两人尚有一段距离,但他依然能闻得到她的发香和她自然散发的恬静味道,他不走向前。

 中庭的风大,就算是炎夏,依然稍有凉意。

 他看到她置于一旁的薄外套,轻手轻脚地拿起外套轻覆在她的身上,他食指指腹微碰触到她高隆的肚子,他暗自惊呼,好硬,没想到怀孕的肚子会这么硬!只是,近看着她,他才发觉她的消瘦,怀孕的人不应该这么瘦的,她怎么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!

 无名的懊恼渐渐升起,心中的莫名火似乎也愈加炽热。

 比雨怀缓慢掀起眼帘,触目所及的竟是瞿铭一张懊恼生气的脸,昏昏睡的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,她苦笑哀怨地低语:“为什么你总是在生气?我什么都不要了,你别再对我生气了好不好?”

 瞿铭浑身一震,他蹲下,狠狠地将她搂进怀里,紧紧地拥着她,紧得两人像是要融合成一体!

 比雨怀原本混沌不清的思绪马上清醒,他!瞿铭!他抱她!

 陌生久违的幸福感觉一波一波地灌进她体内,她无法置信,甚至以为是自己因为思念而生的幻觉!但四周气息却是他的味道,宽阔的膛、安心的感觉,这…就算是吧!就让她再沉沦一次,宛如那的放肆,就让她再沉沦一下!比雨怀紧搂住他,尽情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,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。

 幸福的感觉是这般的不可得,令贪恋的她稍稍遗忘这些日子里好不容易才筑起的防备,她必须强装无心地回避他。

 天啊!忍了这么久,本以为能不在乎他一点,没想到决心可以溃堤得这么快!

 犹记得那,瞿铭和她回到台北时,已经天亮,父亲因为病情再度恶化而葯石罔效,在前一夜已呈现弥留状态。

 “爸!”

 她哭肿了眼,泪水却依然不断地下,在看到父亲憔悴的模样时,她的心整个都碎了。

 “爸!”谷雨怀冲向前,跪在病前,她握起父亲的手,泪早已了衣襟。“爸,我是雨怀,我回来了,爸!我回来看您了,您醒醒啊!”比中重由昏沉中惊醒,他想不到在此生还能见到自己的爱女最后一面!

 “雨…怀!”

 他颤抖的手抚着女儿柔细的头发。“雨怀…爸爸对不起你…”“爸,是我,都是我的错,我不该离开您,我不该离开您!”

 “雨怀,爸爸不该因为公司的利益强迫你嫁给瞿铭…让你难过,你才会离家出走,都是爸爸的错…你变瘦了…女儿,原谅爸爸…”谷父看着女儿消瘦的模样,老泪?之纵横。

 “爸,没有,您不要这样啊!”谷雨怀慌乱地抹去父亲颊上的泪水。“爸…爸!”

 比中重沉重地呼吸。“乖,爸爸时间不多了,老天可怜我,让我能够见到我的女儿最后一面,我心满意足了…”

 “爸…”

 “听爸说,爸有两个遗愿,你一定要替爸爸完成…”

 比雨怀着泪水。“不要!爸,您不能离开我…”

 “听爸说,女儿,第一件事,你要幸福,你一定要幸福快乐…”谷父拭去女儿颊上的泪水。“不准掉泪,你要坚强的活着撑起‘谷氏企业’,这就是爸爸的第二心愿…”

 “爸…”谷雨怀声泪俱下。“我做不到,没有您我什么都做不到!您不要离开我!爸!”

 瞿铭环住比雨怀无力坠落的身子,他紧抱着她。“让爸爸安心的走。”他梗声说道。

 比雨怀泪如雨下,她求助地看着瞿铭。“我不能没有爸爸…”

 瞿铭搂抱着她,他看向谷父,他苍老得令人不舍。

 “爸。”

 比父望向他,眼中有不甘,却因为长期有他的帮助而又显得感激。

 瞿铭扶起谷雨怀,他一手环抱着她,一手握着谷父骨瘦如柴的手。

 “爸爸,雨怀怀孕了,您要坚强活着,抱您的第一个外孙!”

 比父讶然看着谷雨怀大腹便便的模样。“女儿,这是!”“爸,我怀孕了,七个月,医生说他是男孩,爸,您不能丢下我和宝宝…”

 比父泪眼中带着快。“怀孕啦,太好了太好了!”他反手握住瞿铭的手。“照顾我女儿,就算我这个老头子哀求你,照顾我女儿,别让她给人欺负了…”

 “我会的。”

 比父睁大著眼,仔细看着他在这世上惟一的牵挂。他爱怜抚着女儿的手,并将瞿铭的手覆在女儿手上。

 “可惜,我没缘见到我的外孙了…照顾雨怀和我的孙子…”

 “爸,我会的。”

 比雨怀哭倒在瞿铭怀里。

 比父眼神离,他的视线停留在遥远的某处,谷父放开了相握的手。

 “你母亲来了…”他颤抖着手拨着头上的发。“女儿,帮爸爸看看头发有没有整齐,你妈啊,最讨厌我这一头发…”

 比父说着,着人生的最后一口气,他闭上双眼,嘴角扬起深深的笑,安详地离开人间。

 “爸!”

 比雨怀跪倒在地,她痛哭失声,在悲伤哀恸之中,她惟一仅有的感觉就是紧抱着自己那仅有的依靠。

 一阵强风袭来,吹散了谷雨怀所有感伤的回忆,也吹醒了自己片刻的沉醉。

 贴在他的口,听着熟悉的心跳声,就算别离了半年,她依然眷恋;夹杂着皮革和刮胡水的味道,准确地灌进她寂寞的心里,一丝丝地,缓缓地、慢慢地平熨了她无助孤单的杂乱心绪。

 只是,这依然是短暂。

 淡去陶醉,谷雨怀抬起头,她轻轻推开瞿铭,上他沉默阴暗的脸,她浅浅地笑开。

 “怎么在这遇见你?来看房子吗?”

 瞿铭依然没有任何表情,他将手中的支票进她手中。

 “这么!”谷雨怀愕然。“我不需要…”

 “收下!难道你想看到你父亲的公司因为跳票而危及信誉!”

 比雨怀的脸立即刷白。“可是这不是你的责任…”她嗫嚅说着,尽力逃避和他所有的牵扯不清,哪怕她真的需要这一千万。

 瞿铭原本就霾的表情这下更为沉重了,宛如被黑幕笼罩一般。

 他没收回谷雨怀递还的支票!坚定窒人的眼神紧盯着她。

 “我没取消婚约之前你就是我的责任。”

 她的心乍然紧紧一揪,她慌乱地笑开,但这个笑容却比哭脸更加难看。“你别这样,给了我希望再让我失望…”

 她宛如一丝断的丝线在挣扎之中愈显脆弱。

 “我知道你的想法,跟了你两年,我在你心中有多少的分量我自己明白,婚约没了,我想这是最好的安排,对你和我…”

 她深呼吸,强扯出笑容,过于压抑情绪,以致嗓音哽咽。

 “如果,你和也优有什么喜事,别忘了通知我…”

 比雨怀暗暗一震,因腹中宝贝的猛力一踢,像是强烈的抗议。

 不要啊,宝贝,给妈咪支持的力量!她在心中祈求。

 瞿铭沈的脸庞闪过无数复杂的思绪,他握紧拳头,再放松;再握紧,再放松,浑身僵硬。

 他抿紧。“我跟也优之间没任何的关系,不会有喜事。”

 比雨怀目瞪口呆,她无法置信,她以为、她以为…

 “怎么会呢?”也优和他的感情是这么的好…“我有婚约在身不是吗?”他看着她,目光如炬。

 误以为那是控诉的语气,让她为之一震。“我没有妨碍你,我解除婚约了不是吗?”她揪着心梗声地说。

 “我没同意,这个婚约还是存在。”

 她应该痛哭涕的,因为他的允诺,只是,如果他真在乎这婚约,那时也就不会有准新郎缺席的窘状场面。

 他的心境会有如此的改变,也只可能是因为她怀孕的关系。

 “你不用负责的。”她说,抚着腹中的宝贝,宝贝又是一踢,似乎相当不开心双亲的对峙。

 “小孩的事没人晓得,就算我们曾经有过婚约,但,也没人知道我们曾经交往过,不会有人联想到是你,你放心。”

 瞿铭的神情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,她哀戚的模样牵动他所有所有的在乎。

 “该死!我不是为了小孩,我是因为你,我要对你负责!是你,懂了吗!只有你!”他大声怒吼,猛然将她拉进怀里。

 “我只有你。”

 天旋地转间,一股莫名的感觉由脚底窜升,教她目眩神

 真的吗?或者只是场南柯一梦?

 我只有你…多人的字眼,从没想过会由瞿铭口中听到这么美好的字句,她泪眼蒙,任由瞿铭将她紧搂着,任由所有幸福的气息包围着她,她爱他啊,她真的好爱他!

 瞿铭的行动电话在此时响起,他暗暗低咒,依然搂着谷雨怀,单手接起电话。“喂?….也优?什么事?”

 乍然省悟,幸福的魔法消失了,仿佛一场梦,真的是一场梦,她由梦中清醒,看清了事实,也认清了事实。

 事实是,瞿铭的身旁依然有上岛也优的存在。

 瞿铭放开了她,转过身背对着她和也优说着电话。

 她怎能不在乎?

 好冷,她突然觉得失去贪恋而来的温暖竟是如此的寒冷,苦涩泛在心口、梗在喉中,她真的好难受,像是烈火在灼烧一般!

 天啊!她不该奢求的,贪恋的结果到头来只是更伤了自己。

 环抱着自己,她迈开沉重的步伐,一步一步离开她所爱的男人。

 好冷,真的好冷…她好孤独…眼一闭,黑暗突然袭来。

 瞿铭回过头,却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坠落,他箭步一跨,打横抱住了她。“雨怀!”

 他心急地看着她,她苍白着脸,双眼紧闭。“雨怀!”

 她微睁开蒙的眼,看见怀抱自己的温暖,她了然地笑了,而后她闭上了眼,昏沉睡去。

 瞿铭的心突然猛力一揪,这笑!这笑容竟是这么的绝灭而孤独!就和半年前她离开那天一样!

 瞿铭抱起了她,走向停车的地方。

 江虹双和宋倩面而来,两人疑惑戒备地看着瞿铭,宋倩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工地保全人员。

 “先生,你是?”江虹双堵住瞿铭的去路,冷声质问。

 “我是她丈夫。”他想也不想便道。

 宋倩放下戒备,转而忧心地问:“还好吧?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?”

 “不用了。”他漠然回答。瞿铭绕过面前的一群人,往前快步走去。这一次,她别想再离开他身边!他誓言,目光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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