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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 一手推着载着小威的轮椅,一手拿着刚才血检验白血球的报告单。在走回急诊室的途中,雷是越想越不对劲。

 现在医院的做法又不同了吗?护理人员难道能替医生开具检验申请书吗?她环顾了一下忙得不可开的急诊室,或许是医生真的太忙了吧?她忖度着。

 “姑姑,姑姑,吐,吐,我想吐。”小威一脸苍白的抬头望了她一眼。

 “要吐了吗?”雷惊了一下,连忙敛回心思放眼望去,急诊室的厕所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。

 “小威等一下,再吐。”她边喊边推着轮椅冲向厕所。

 这间厕所,以长条式的洗手台隔开男女厕,此时。正有一名医生背对着他们,站在洗手台前。

 “来,来不及…”小威举起被点滴注的左手捂着小嘴,含泪的望着她。

 “嗄?”来不及了?她连忙抓起吊在轮椅旁的点滴后,抱起小威靠向洗手台“小威,快,把手拿开。”

 “呕。呕呕…”

 说时迟那时快,小威嘴的呕吐物唏哩哗啦的吐进了洗手台中,而她手中的验血报告单却正好松掉飘向了洗手台。

 “啊!”她一手抓着点滴,一手搂着小威,那还有手来阻止?她发出了一声虚弱的惨叫,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薄纸就要贴上秽物了。

 在那一剎,验血报告单稳稳的停在半空中。

 咦?

 雷抬起头望去,原来是一直站在洗手台前的医生替她抓住了那张纸。

 雷天生一副高挑的身材,一直以来,很少有男能让她平视甚至仰望,但,她抬着头看着这位医生,他未免高的有点离谱吧,他是篮球选手吗?

 嗯。可能有一八八公分以上,喔,或许还要更高吧。

 医生扬了一扬手中的验血报告,引回了她的注意力,以低嗓的声音问:“宋骏威是这个孩子?”

 她眨眼两下“嗯。”雷想要全神贯注集中精神,但,仍有些分心。

 他快速抢下了她忘记高举的点滴,指了一指轮椅“将他放下。”

 不知道是不是他惯于发号施令,还是他简短的话中暗藏着十万火急的意思,总之,她立即听从了他的指示,将脸色显的更红的小威放入轮椅。

 医生将点滴挂好后,随即便抓住轮椅的手把,自顾自的推往急诊室。

 “喂,这,这位医生…”雷匆匆的关上水龙头后,追着喊。

 医生腿很长。跨开一个脚步,她起码要用三步才能跟上,更何况他正马不停蹄的快速走着,让她跑了好一段路后才跟得上。

 雷嘘嘘的紧跟在医生的身后“请问医生,您是?!”

 那个长腿医生先是抿紧了嘴,淡瞥了她一眼,眼神是全然失望状“你这个母亲是怎幺当的?小孩出麻疹,你都没有发觉吗?”

 母。母亲?雷瞪大了眼,这医生误会了“我,不…”

 等等,医生刚刚说什幺?麻,麻疹?“您。您说什幺,麻…疹?!”

 懊死,小威不是注过麻疹疫苗吗?为什幺还会被传染?

 轮椅很快的被推到了护理站对面的办公桌前,停妥后,长腿医生拉开椅子坐下,低着头看着桌上病历“你的小孩有没有注过疫苗?”

 “呃,应该…有。”雷有些犹豫的回答。

 “啪。”医生极度不耐的抬起了头来,大手往桌上碰的一拍“什幺叫应该有?自己的孩子有没有注过疫苗,你都没有印象?”

 他抓起病历表,指着小威的出生年月,气势人地说:“看看,你的小孩才多大?才三岁,你怎幺会忘的一干二凈?”

 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指控,有些呆了。试图解释“可是我说了,我不是…”

 医生不等她将话说完,召来护士,快速的指示着:“安排宋骏威的位,赶紧给予20ml的Gamma-Veming…”

 医生叽哩呱啦的讲了一堆,护士拿着纸笔猛抄着。

 而雷无措的望着双眼呆滞的小威,怎幺会这样?小威居然感染了麻疹?!不是小靶冒吗?喔。天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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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“去办住院吧。宋太太,宋太太…”见她又失神呆傻样,医生火大地喊。

 什幺宋太太?雷回过神“呃,我姓雷…”

 这位长腿医生始终都不肯听她讲完话,不但如此,更还寒着一张脸。他抿着的似笑非笑的扬起了角,眼底一片嘲讽“不习惯听到这个称呼吗?好的,雷小姐。我看你这幺粗心,也确实不配当个母亲,要不要我直接通知社会局来解除你的负担…?失陪了。”

 医生批评她了一番后,白袍一扬,转身离去。

 冰冷窜过了全身,什幺社会局来解除她的啥负担?那医生是什幺意思?彻底误会她也就算了,他还处处含沙影。恶评连连,最后还搬出社会局来威胁她?

 士可忍“淑女”不可忍,雷握紧了拳头冲向了医生的背影。

 “啊…”医生忽地停下脚步,她一头往医生坚实的背部撞了上去,发出惨叫声。

 医生转过身体,冰冷的双眼觑着狼狈的她“雷小姐,或许你会没什幺耐心照顾你的孩子。因此我建议你,找你先生来与你一同轮看顾小孩,因为接下来你的孩子会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。”

 “谁要住你们医院?”雷鼓足了勇气,终于成功的截断了这位始终自以为是的臭医生的话“还没看过这种医院,医生跚跚来迟不打紧,还让护理人员擅自开检验申请?奇怪的是,我要求要林主任看诊。为什幺林主任不来,反倒是来了你这幺个没有爱心的医生?”

 的抱怨,能够不中断的一口气讲到底,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。呵呵呵,雷得意的在心底大笑着,大快人心呀!

 随着她的叫嚣中,原本吵杂的急诊室渐渐安静下来了。就当她最后一句话出口而已,四周响起了阵阵的气声。

 过了十秒钟,雷才晓得四周的气氛早已改变。

 咦?她东张西望,怎幺每个人像是被施了妖法般地全都不动了?

 一名外科医生首先回神“小姐,你不是没来过我们医院,那就是你很久没来。”

 嗯,话是没错。但,这跟她不眼前的这个臭医生有什幺关系?

 她还来不及低头抠手指头算几年没来时,另一名带着眼镜的护理长接着大喊:“肯定没有来过。”

 “有,有啦。”雷直觉地否认,但,只要是身着白色制服的人听到她的回答后,投给她的全是同情的眼神。

 一个拿着一团染血大被单的男生惊讶地说:“那鼎鼎大名的裴士锋博士就站在你面前,你还不晓得?”

 雷收回视线,改看眼前一副吊儿郎当,想笑又笑不出来的男人。

 他,他是啥?博士?叫什幺…赔死疯?裴士锋?

 看她呆呆的表情,士锋很想放声大笑,但,一股无名火仍烧灼着他。

 这位“宋妈妈”看起来很年轻,如果他没料错的话,她应该是属于不自爱的大学生,小小年纪背着父母在外与男友同居,粗心的怀孕又拿不掉小孩时,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胎儿给生了下来,然后轻率地将孩子带成了这一副病恹恹的模样。

 这种情形让他联想到自杀而亡的嫂嫂。

 十年前,他的大哥因出车祸过逝后。原本端庄,贤慧的嫂嫂就因此情丕变;将孩子往美国的家中一扔,就过着逃避现实,醉生梦死的日子。当时只周岁的小侄女裴文瑄遂变成没有母亲疼爱的可怜小女孩。

 直到有一天。

 清醒了一些的嫂嫂回到位于好莱坞的家中,父母与佣人见到嫂嫂能够清醒,并且愿意来看孩子都高兴不已,没有多想就让嫂嫂将已经四岁的小瑄瑄带离家中。

 结果一周后,州政府的社福单位紧急地通知了他们,小瑄瑄由于大人疏于照料,感染了麻疹并发脑膜炎,而其母亲却下落不明。

 当时已在研究所念书的他,放下课业,加入找寻的行列,后来才在警方的拘留室找到因毒而被羁押的嫂嫂。

 他们用了各种方法将嫂嫂出拘留室后,便带着幡然悔悟的嫂嫂赶到医院的急诊室。

 嫂嫂将女儿的病重全归咎于自己身上,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时,竞选择了以自杀来谢罪。

 士锋永远也忘不了那接踵而来的痛苦,尤其病愈后的小瑄瑄无父无母的可怜模样更是叫他的心有如刀剐;因此在他看到这位“宋太太”疏于照料自己的儿子时,当初对嫂嫂的那份深切爱责就隐然而生。

 士锋看着那双晶莹剔透,却又呆愣的眸子,耸耸肩“林主任已经退休了,现在移民海外,如果你坚持要他看诊的话,那我无能为力。”

 雷哑口无言“可是…”

 “这是宋骏威的批价单。”护士拿计算机打印出来批价单交给她。

 “去替你的小孩拿葯,别多想了,我再怎幺没有爱心,要医好你儿子的技术还是有的。”士锋淡漠地说。

 雷有些犹豫的接下护士递来的所有单据“如果你觉得你赢了的话…”

 什幺?赢?!什幺赢不赢输不输的?她大小姐还不了解状况吗?

 “我告诉你,批完了价后医院才会给你我刚刚开的‘免疫球蛋白’,你再不快一点,如果并发了脑膜炎的话,那最大的输家绝对就是你。”士锋打断了她的话,愤恨的给予警告。

 呃,他在吼什幺啊?

 “走,还愣着不动?”士锋不管她小嘴张得大大的呆傻样,拉着她往医院大厅的批价处走去。

 她哪有愣着不动?雷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,惊恐的又拍又打地阻止着这个臭医生“走,走去哪里?放开我,放开我。”

 沿路所有人停下来观看他们的拉拉扯扯,她尴尬的低吼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?放开我。放开我。”

 走到医院大厅,医生才停下脚步,松开她已经被握红的手腕,往批价窗口一指“去批价,然后再去拿葯。”说完后,便转身离开。

 什幺嘛,她好歹已经大学毕业了。又不是十几岁的青少女?!还会不懂这些事?她看着臭医生离开了她的视线后,便将手中的单据全数撕去。

 “哼,谁要住这里?”雷手的碎纸全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。

 哼,他以为他是谁呀?他只是一个没有爱心的蒙古大夫。

 人家不是说,医者仁心仁术吗?就算他是哪个,哪个…啊,忘了,她忘了那臭医生的姓名,但管他是哪个鼎鼎大名的“碗糕”博士,他也不能这样,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就罗织人罪名。

 抱着想要尽快逃离这间“疯人院”想法的雷,二话不说冲回急诊室。她走向了已被安置在病上的小威“小威,我带你去别家医院。”说着她便替小威拆掉点滴的针头,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时,抱起病恹恹的小威就往侧门溜出去。

 急诊室外停着一长列的排班出租车,她坐进第一辆出租车后,便对司机说“去别家医院。”

 “去哪家呀,小姐?”

 “随便。”雷没好气的回答“离这里近就好。”

 帮小威重新办理人院已经是两个钟头后的事了,当所有的事都妥贴的安排好后,她才忽地想起相完亲后的小琦,不知道他们已经转到这间医院的情况下,很可能会找去三总,于是她离开小威的位,到急诊室外面去找公用电话。

 拿起话筒前,她默背了一次对面邻居沈妈妈家的电话;结果拨号出去后,她才发觉记错了电话号码。

 什幺嘛,今天是她倒霉的日子吗?处处不顺利。

 再拨一次,她就不相信今天真的背到家。

 “喂…”

 听到话筒那端传来了任予琴的声音时,雷才知道她竟下意识里就拨给了好友。

 “喂。予琴是我啦。”她有气无力的出声。

 “?嗨。”任予琴亲切的打了声招呼,此时她听到由电话中传

 来的吵杂声,奇怪地问“怎样?你不在家里带孩子,跑出来干嘛?”

 “予琴,我今天真是衰到家啦。”

 “怎幺回事啊?”予琴认真的问了起来。

 于是,雷将在三总所遇到的种种不平等待遇,在浙沥沥的雨声中,尽情宣

 “你不知道,那个什幺烂医院嘛,医生大牌就算了,连血的受理窗口也耍大牌,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不打紧,验血报告用的纸没了,自己不去拿还叫我去拿。”雷越讲越激动。

 “,那你现在在哪家医院?”予琴理智的打断了她种种的抱怨“我过去陪你。”

 “不用了啦。”她眨眼两下,气愤的泪水就这幺地滑落了下来;可是哭不能解决事情,请予琴帮忙还较实际些“你去帮我找小琦就好了。小琦相完亲回到家以后,邻居一定会告诉小琦到三总,这样小琦就会找不到我的。”

 “儿子送急诊了,她还去相亲?”予琴怪叫了一声“好,她在哪里?我去帮你找她。”

 雷正要开口,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。

 “啊!”她转头一瞧,惊讶地叫了一声就愣在当场。

 上过卷子的美丽发型就塌在琦芃的脸上,她一手扶着墙,一手紧按着部的气情况看来,一定是赶着来找她们的。

 “怎幺了?说呀。”予琴听到雷惊叫后就没声音了,她急喊不已“小琦在哪里?…”

 “小威怎幺样了?要不要紧?”琦芃狼狈的像是跑遍了全台北的每家医院,平时甜美的淑女模样完全然无存“,对不起!我现在才来。”

 雷用力的了两口气,泪下的同时她缓缓的先回答予琴“不用了,予琴,小琦来了。”

 说完后她就挂上了电话,看着拼命气的琦芃“你怎幺跑来了?你同事王协理的弟弟呢?”也没等琦芃说话,抖着手牵起琦芃后就往急诊室的方向而去。

 一路上她不再拭泪,此时,的感动涨的整个口都是,谁还会在乎被看到流泪?

 苞在她后面的琦芃简略的解释了一下“要给王协理的平安符,我忘记带,所以想先回家去拿,才走到门口,对面的沈妈妈就告诉我你带小威去三总了,于是我冲到三总准备要找你们,却没有找到,急诊室的护士也急着找你,说你被医生凶了一顿。”

 一想起那自大的臭医生,雷刚被下的委屈又涨了起来。

 可恶的臭医生,就那幺爱“眼见为凭”吗?哼,她才多大啊?就有三岁的小孩了?

 走进急诊室,琦芃一看到小威,立即跑到他的旁边,一抱搂住他。

 “小威长麻疹啦?乖,妈妈疼你。”琦芃又是搂抱,又是检查着,完全不理会其它人投注而来的关心眼光。

 “妈妈,妈妈。”病恹恹的小威看到母亲,高兴地撒娇着。

 在雷眼前的是母子相搂的感人画面,刚止住的泪又了下来,就这样,所有的委屈与难堪,全都在眼前那美好的画面下,化为乌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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