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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珠胎暗结
 死寂的皇宫之中,每个人都像是受到控制的木偶,生涩地表演着不属于他们的爱恨情仇。

 天意冥冥,仿佛有谁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。幕后那只看不见的大手,牵引着世人的喜怒哀愁。

 他们挣扎着,呐喊着,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命运编织出的罗网。

 结局早已写好,又有谁能够幸免于难?

 华美的龙凤上,躺着一位苍白的贵妇。她神色安详,宛如睡。

 那般平凡的女子,本不该被困于这繁丽的枷锁之中。然而从她走进来的那一天起,她就没有想过回头。

 身着龙袍的君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,呼唤着她的清醒。

 他却不知道,她早已被噩梦魇住。除非逆行之法,否则她绝无可能闯出。

 “千蕙…千蕙…”他悲伤地说着“醒过来好不好…没有你的皇宫,我又该如何坚守!”

 “君上请保重身体。”

 说话的是立在一边的皇后安娉。她一直站在这里伴着他,静婉的如同水上清莲。

 听到她的声音,他这才觉察,她不知何时竟然已在身边。

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:“皇后先回去歇息。以后没有我的允许,谁也不准踏足半步!”

 “君上夜憔悴,臣妾很是担忧。”

 “她还没有醒来,我不会先死。”

 “臣妾只是想告诉君上,无论过去如何,也无论将来如何,臣妾都会长伴君王,绝不离弃!”

 “皇后,你们心知肚明,我心中只有千蕙。她与我青梅竹马,伴我历尽风雨。也只有她,才有资格永远伴着我。”

 “臣妾早已是君王之,自然会谨记本分。”

 “君王之,从来就只有千蕙。况且…我从来也不在意什么君王之位…只恨天意人…”

 “君上,既来之则安之。就如同臣妾千里嫁进皇宫,就该接受自己的命运。想的太多,只会自苦。”

 安娉温柔地劝慰着,端起桌上的药汤,走到了前。

 热雾缭绕,她不敢抬头看他。那样深切的忧伤,她从来也不敢多看。

 他接过药碗,先是自己尝了一口,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喂给千蕙。

 安娉柔声说道:“西洲盛产灵药,这是我特意请父亲找来,连夜送进宫中。我亲手所熬,绝不会有问题。”

 “皇后。”他忽然看着她“你有多久没有回去过?”

 这样深澈的目光,看得她心里轻颤,她垂眸道:“七年。”

 “已经这么久了…”他怅惘轻叹“皇后,这么多年来,委屈你了。”

 “能够陪伴君上,臣妾已经知足。”

 “什么时候,我再陪你回去看看。西洲王年事已高,想必极为挂念你。”

 “多谢君上!”

 “阿?铡购妹矗俊?

 “难为君上还记得她,她一切都好,越来越乖巧了。本来一直跟着朗太傅,后来朗太傅赋闲在家,她便自己在宫中学习。若是知道父皇挂念着她,她一定会很高兴!”?

 “她是我唯一的女儿,而我…却很少看她。我对不起你,也对不起她。”

 “君上也是为国事忧心。阿?蘸芏?拢?簿驳氐茸鸥富嗜タ此换峁帜愕摹!?p> “那你怪我么?”

 “臣妾心甘情愿。”

 他对她冷淡至此,甚至当初的圆房也是迫于众人压力。她想不通,自己为何竟然不怪他。或许是性格使然,又或许…

 她痴痴地看着他,失神地说道:“君上可否唤我的名字?”

 “为何?”

 “因为…无法奢求君上对千蕙妹妹的情义,但愿我的名字能够片刻留在君王心中。”

 “皇后…”他摇头苦笑“我也不想如此对你,可是我无法勉强自己。我的爱只能分给一人,再也无法容下其它。曾经在原野上,我对她发过誓,一生一世一双人。没想到…后来我却被魔主带入皇宫之中。为了所谓的天下之势,我已经背弃太多。她为我受尽苦痛,我却一次次负她。她变成如今模样,说到底都是被我所害。我无意为自己找借口,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子,我其实不过是个懦夫!”

 “君上切勿自责。千蕙妹妹其实比我们都幸运…若是可能,我宁愿替她。”

 “你是国母,怎能说出这种话?”

 “不错…我的性命,由不得我…”

 见她如此神色,华辰心中也不免苦涩。

 其实他和她都是受命运摆之人,只不过他表面上似乎风光一些。他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,他也根本不愿如此。

 寝宫内再次一片死寂,沉闷的令人窒息。

 这时,听到外面传来通报声:“文妃娘娘求见——”

 华辰不耐道:“我谁也不愿见!”

 然后又是文宛的低泣声:“臣妾在此祈福,长跪不起!”

 片刻之后,响起珞妃的声音:“臣妾前来请罪,为姐姐祈福!”

 华辰担心会吵到千蕙,虽然她现在根本什么也听不到。

 他带着安娉走出寝宫,果然看见文宛和珞妃搀扶着跪在门口。文宛泪水涟涟,珞妃则是左顾右盼。

 见到君上和皇后出来,两人慌忙请安。

 华辰皱眉道:“不是说过,绝不许任何人接近这里!不要对我说,你们是担心我!”

 文宛低声道:“许久不见君上,臣妾甚为挂念。”

 “你的父兄皆在皇城,你可以随时回去。”

 “既已嫁给君上,臣妾岂敢私自离去?”

 “早已允许,谈何私自?”

 “难道君上不明白臣妾的一片苦心?又或者只是在敷衍臣妾?”

 “那你们又何曾明白过我?”

 “君上不过是想要守住帝国,又有何难!我们文家势力遮天,坐守皇城之中,谁敢来犯!”

 “我只是想要她醒来,你们明白吗?”

 华辰说着,转身准备进去。

 忽然听到身后的珞妃说道:“君上…我…我有喜了!”

 华辰却不回头,只是冷冷说道:“问问孩子的父亲,可否愿意留下它。”

 魔主迫他娶她,实则是将她安在他的身边,让她时时刻刻地监视着他。所以他对她绝无任何感情,有的只是无尽的厌弃。无论她使出千般风情,他也从未看她。为了不与她亲近,他甚至不惜服毒自毁。每次不得已单独见她的时候,他的身上都会长毒斑,令人见之而生怖。他表面上装得对她有心无力,内心里却是对魔界深恶痛绝。

 如此几次,她虽未看出他的用心,但是也觉得太过无趣,渐渐地不再心存指望。

 她早已被魔主烬天玩股掌,嫁进皇宫之后,由于从未得到宠幸,自然是不耐寂寞。

 那天她破天荒地前去看望文妃,本是想商量些事情,却不其然遇见文显。两人皆是天,甚至不须只言片语,很容易就纠在一起。

 私通之事败之后,由于她跟文显各有背景,所以华辰也动他们不得。可怜文显的昔日恋人为他们替罪受苦,而他们则继续偷偷地幽会。

 除了文显,还不知她暗地里做过多少不堪之事。

 她暗暗得意,心想能够瞒过华辰,也算自己有些手段。

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,华辰其实自有考量。

 此时,她告诉他,她与人珠胎暗结,他竟然没有质问她。

 听到他波澜不起的一句话,她忽然有些愤怒:“你为何不生气!”

 他不答反问:“你为何告诉我?”

 “因为你从未正眼看过我,更未曾对我有过丝毫情绪!我讨厌你总是这副冷淡的样子!反正你也不敢杀我,我就是要看看,你对我生气是怎样的!”

 “让你失望了。我不但不生气,反而会替你设宴庆祝。”

 “你!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,这孩子究竟是谁的?”

 “孩子的父亲比我更想知道。”

 “我不会告诉他的!我要杀了这孩子!”

 “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怀孩子吧?”华辰淡淡道“魔主早已对你施法,让你无法有孕。你这样无理取闹,我可以不做追究。若是觉得好玩,我也可以奉陪到底。”

 “那你为何还要揭穿我!既然你真的毫不在意,当初为何又要大动干戈,甚至将花瑾放至南洲!”

 “也许跟你一样,只是为了好玩。”

 华辰扯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,沉沉地走入夜之中。

 终于走到无人之处,他颓然地靠在墙角下,望着那一弯残月苦笑。

 父亲,母亲,皇儿,你们看到了吗?所谓的君王,也不过如此。

 深爱的女子被他连累,生死未卜。而他却不得不周旋于明争暗斗之中,无力身。

 园的星辰花开,那是他特意为她种下,就如同当年漫山的情花。可惜,却再也开不出那样一种风华。

 那时的他们,自由自在,从未有过忧伤。后来被带入这不归之路,渐渐快要记不起过往誓言。

 他被魔主指为帝国君王,从此以后身不由己。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被人所迫。被众臣所迫,被万民所迫——然而最重要的是,被他自己所迫。

 什么时候才能够再回去,回到那星辰花开的野之中。

 而他挚爱的千蕙,是否还会在山花之中,等待着他的归期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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