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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甜姐儿
 就在这时,仲孙湫的背后响起了两道尖锐无匹的风声,这风声乍起时,割之利己破衣而入。

 ——离他背后那么近的,只有稽健。

 仲孙湫大喝一声,人立即向前窜出,回手一剑。

 就在这刹那,他感觉得到那两柄利器,尖端部分已有些刺入了他的背肌。但他已立时飘了出去,其势疾如弦之矢!

 他只觉背后两处有热辣的感觉,又一阵刺痛,他的背肌已离开了那柄利器——他那及时回手的一剑,毕竟已将那出袭的人阻了一阻。

 但是他也立时发现并非如此。

 因为他回手的一剑被卡住了。

 而另一道尖锐的风声又急啸而来。

 ——对方竟用其中一柄武器,扣住了自己的剑,并且如影附身,另一柄武器,追杀而来。

 而在这时,辜幸村猛见仲孙湫以极怪异的姿势扑来,匆忙他惶急不明所以,但知仲孙湫武功极高,他不管那么多,双拳裹袖,所蓄之毕生精力,以“铁砧衫”功,扑扫而出,拦劈仲孙湫身脸门。

 这一下仲孙湫前后受敌,他主力全被背后的突袭所封锁,剩下的武功,在失魂落魄之余,又怎能应付辜幸村的“铁砧衫”的一劈?

 这一瞬间,大厅里忽然掠起了两条人影。

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。

 白影一闪,淡青色的刀光飞起,仲孙湫顿觉背后压力一松,只见两道银芒围绕着刀光,若闪若定,转眼已手数十招。

 而辜幸村的两面铁板一般的衫袖,倏然多了一二百个小

 这些小是针穿的。

 辜幸村的铁衫袖就如同一面镜子,忽然被铁锤敲了一记一般,完全失去了作用。

 内力所绷直的袖风,变作自数百个针穿了出去,两张衣袖,也如了气的球瘪了下去。

 一个人在刹那间,发出了四百口小针,破了他的双袖。

 ——这人如此轻易戳破了他的双袖功,如将这数百口针撒在他脸上、身上、岂还有救?

 这点连辜幸村心里都很清楚。

 仲孙湫心里更清楚——因为他不仅知道有两个人前后救了他,而且更明了救他的人是谁。

 “公子。”仲孙湫用更大的声音呼叫道:“唐姑娘。”

 一条黑影却如燕子翩翩,飘入大厅。

 众人眼前一花,而在此时,那白衣人与对手闪电般手数十招,但仲孙湫却发出那两声呼叫。

 第二声呼叫的时候,那白衣人以手中一柄淡青色的光芒,与对方双手两道银光,已手五十三招。

 由于两人手十分快,以致两人手中三件兵器,只见光芒,但分辨不出是什么武器。

 但就在仲孙湫叫出“唐姑娘”之际,白衣人微微一怔,转脸去看,这只是一刹那的事,快若眨眼,甚至比眨眼还快的时瞬,可是,他的对手已把握住了。

 高手相搏,生死决于厘毫之间。

 这厘毫之间,分别极大,但至难把握。稽健身材极为痴肥臃肿,却准确地抓住这电光石火的刹那。

 这瞬间两件武器已打在白衣人身上——同时间众人才看清楚两件事,白衣人是公子襄,那两件武器是两把银戟…

 众人看清楚那是两把银戟,乃因银戟在公子襄的身上,稍微停了一停,却发出火花来,而公子襄手中淡青色的刀光,却飕地一声,自他手中消失,收回袖中去。

 只听那女子清脆地叫了一声:“公子小心!”

 公子襄一笑,脚步一滑,已出战团,到了那黑衣女子的身侧,问:“姑娘无恙?”眼神专注,而语态关心。

 那黑衣女子见公子襄见着自己,竟失魂落魄,挨了两记银戟,又若无其事——又好笑又担心,却也感动,说:“我没事,公子呢?”

 公子襄朗然笑道:“你来了,怎会有事。”

 这时众人看去,只见一女子,身着黑衣,还没有看清楚面貌,秦歌衫已那女子衣袖,一个说:“姑娘来了。”一个说:“唐姐姐好。”唐方一一笑着回应,众人这才看到,秦歌衫与唐藕原来已分别站在那女子两侧,众人却一直未曾注意到。

 那女子除了唐方还会是谁!

 唐方微微翘首,向那稽健道:“尊驾使的是‘戟’,当今武林,用戟高手,只有一人。”

 这下众人又把眼集中到那“稽健”的身上来“袖里乾坤”稽健虽是山东参客的“大阿哥”他的武功也不错,只是凭他的武功,在这大厅上,只怕连泰誓一招都接不住,但这个刚刚还被辜幸村揪起来挣扎不吓得青脸白的胖子,一出手,就几乎要了“梁王府”中第一高手仲孙湫的命,再把握时机,也差点夺了武功深不可测的公子襄一命…

 ——这人究竟是谁?

 众人皆心中思疑,但经唐方这般一点,却都明白了五分,诧异得张大了口合拢不起来。

 ——莫非就是…

 稽健道:“我当然不是稽健。”

 辜幸村被唐方以金针破铁衫,以致不能一举重创仲孙湫,心中本来愤愤,但一见唐方不可方物,笑语盈盈,居然心头火消了七八,但对“稽健”他忍不住口:“难怪,难怪,稽健平胆小如鼠,什么‘袖里乾坤’,其实根本是没东西拿给人家看,整天把手藏在袖里,不敢出手讨没趣,哪有这天大的胆子诬赖我,原来是…嘿嘿嘿,我懊恼中也没有看清楚,你们身材倒是一样,面貌也不见得多像!”

 那些东北霸豪也仔细看去,果然发现这人与稽健,乍看酷似,但其实仍是不同一人。

 “所以我说,易容这种东西,是作不得准的;只能加上摹仿别人的举止气质神貌,加上看者心,才能奏效,遇上心水清目力佳的高人,就无遁形了…”那胖子笑态可掬地自我批评:“可是稽健这种人,也没什么神韵值得学的,我自己也不想花大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,我只是想杀掉公子襄手下的第一员大将,再与公子襄决一死战而已,不值得花大多精神…”胖子笑了一笑,又道:“却还是教人给认出来了。”胖子摇摇头又说:“所以说,易容这门玩意儿。还是不太靠得住的;”说罢又向辜幸村道:“你既然说稽健这般无用,我已把他杀了。”辜幸村一楞。那胖子依然在场中央,笑眯眯,悠悠闲闲的,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有众多高手在注视他,也没把他适才双戟明明击中公子襄而对方依然安然无事放在心上。

 “不过,”胖子冲着辜幸村又一笑道:“我杀了稽健,就算是你杀的,入你的账,你明白吗?”

 辜幸村听得一头雾水。就在这时,胖子就出手。辜幸村明知他出手,但觉左一痛,招架已无及。这下连公子襄都来不及出手阻止,因为他也想不到胖子为何要下般辣手。

 辜幸村见到前面出一股血箭,他犹在错愕,不敢相信血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的。

 胖子仍在他面前,笑嘻嘻地解释道:“我与公子襄已过手。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,所以,我不想坏了他府中的规矩。我说了你杀了稽健,那我杀了你,一报还一报,一命偿一命,我并没有不依照‘梁王府’的规例,也不必与公子襄为敌。”胖子拈出一短短的、银光熠熠的戟,贴立鼻头上,道:“我杀你,是因为你居然替欧独卖命;”他用戟指指他自己的那一团的鼻子道:“因为我是九脸龙王。”说完这句话,他突然变了,变得不像一个庸俗痴肥的胖子,而像一个朝廷一品高官,武林一大宗师的样子,一字一句,眯着眼睛,说:“你几时听过我慕容不是会放过血河派的手下?”

 辜幸村一直看着自己出来的血,诧讶得说不出话来。

 ——也惊恐得说不出话来。

 一个人绝望到了尽头时,无法说得出话来。

 何况,辜幸村已元力再说出任何话了。他的血已不再,只能淌,他的血已经濒临尽了。

 但他仍不服,竭尽全力,嘶声道:

 “冤枉…”

 声嘶力竭,倒地而殁。

 甄厉庆、江伤、落花娘子等,对这辜幸村都心怀不,却不料眼见他莫名其妙地让九脸龙王杀了,却也不忍,心底里都对九脸龙王喜怒无常大悖常理而打了个寒栗。

 九脸龙王举手间杀了辜幸村,就像随足踏死了地上一只蚂蚁般轻易。

 辜幸村毕竟是“十方霸主”之一。他自以为精明过人,故意引得甄、江、莫三人接斗公子襄三大手下,他自己却坐享其成,不料,他却是四人中第一个送命的;而且这条命送得糊里糊涂,伏尸于“东方霸主”陆见破之旁。

 九脸龙王慢慢地收回银戟,一面向公子襄笑道:“我对公子时,是用绝招;对他,只使一招;对有些人,根本不须要用到兵器。”他说着,眼睛长长地眯成一条,肥腮—抖,又正道:

 “好了,现在要请公子解我疑惑…”他眯着长眼声细气但字字清晰入耳地问:

 “公子身上着的,可是当年抑王的‘百战铁衣’?”

 众人为之愕然,过了一会,纷纷议论起来。公子襄却神色朗然,不答反问:

 “龙王双戟,刺在晚生身上,晚生可曾借机还手么?”

 “没有。”九脸龙王答得倒也爽快:“你若在那时反击,我以为已经得手。”公子襄的笑意里有一种令人无法分辨他是谦冲还是傲岸:

 “我并没有在龙王错愕时还手。”

 “对;”九脸龙王有些沉重地说:“你只是身退。”他脸肌垂嘟嘟的颊,微微上仰,居然叹了口气,漫声道:“今大好时机,未能手刃公子,不知他岁何,才能偿此夙愿了。”

 说罢,又道:“只要公子出天书神令,老夫保管拍拍股就走,后…”九脸龙王顿了顿,眯着眼低声音道:“龙王庙的人就是公子家的人,悉听公子吩咐,长江黄河支流主,数万兵将,任凭公子调度…”九脸龙王干笑三声,然后双目的隙厉的神光:“如何?”

 “不可能!”公子襄淡淡地道:“其实,天书神令,真的不在我处。”

 “原本公子说的话,我本应该相信才是,但是…”九脸龙王一脸无奈地道:“但是给我消息的人,却是唐门的人。”九脸龙王指指唐方,笑得如一头狐狸,又老又狡猾的狐狸:“唐姑娘的自家人,不致于会说瞎话坑自己的人吧?”

 唐方柳眉一竖:“唐门的人?”

 九脸龙王一身,道:“正是。”

 唐方突然笑了:“是唐甜?”

 九脸龙王倒是一怔,皱了皱眉,唐方笑说:“我想这儿众位英雄,泰半来此地,都是信了甜小妹的谣传。”

 这连公子襄也为之动容:“原来是甜儿造的谣。她…”

 唐方悠悠一叹:“她自小就很崇拜公子,而又很妒羡我,她而今见公子如此助我,心头自是不悦。”说着又一声低叹。

 公子襄仍在讶叹之中:“甜儿貌美纯真,怎会…唐姑娘,你怎么知道?”

 唐方道:“这一路上探听所得,开始也真的不敢置信,她在府里被照料多年,连武功也得公子真传,情同手足,她却来这样说,掀起涛然风波,真是不该…我花了好一段时光,去查明真相,所以才迟了回来,但也从一些线索中,知道了是她…”唐方脸一种淡淡的忧:“还有一班年轻朋友,唉,她…这又何苦呢。”

 公子襄也颓然摇首:“真令人…意想不到,甜儿的心肠…”

 厅中群豪,大多数是受唐甜的摆布而来的,这倒是事实,现听得唐方这般说,倒也信了几分,一方面,公子襄的种种态度,也确令人信任。半晌,九脸龙王轻咳一声道:“唐方,就算我相信是你家人造谣生非,但是,这证人现在仍在厅上,不由得你偏袒公子襄不承认。”

 唐方倒十分坦然,道:“我没有袒护公子,公子确不是这种人…他到处寻找萧大侠,纯粹是为了助我…不过。”唐方倒有些诧异:“龙王所说的证人,就在大厅中,不知是哪一位,可否请出来引见引见?”九脸龙王脸色一沉,双眼翻白,翘嘴咕噜道:“你不要狡辩。这人就是你的婢女,就在你身边。”

 大厅里众人一阵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唐方倒十分讶异,唐藕也很诧异,两人诧然对望了一眼,却发出会心的微笑,唐方笑道:“你说是阿藕?”

 九脸龙王冷冷地点了点头,小眼睛却在观察唐方的表情,看是不是在造作虚伪,却见唐方忍不住抿嘴一笑,有些许无奈又有些儿赞许及惋惜地叹道:“甜小妹就是会诳人…可惜就不学好。”

 九脸龙王按捺不住扬声问道:“你这可是作了不敢认…”

 仲孙湫、泰誓脸色倏变,正待发作,唐藕却笑道:“龙王,甜姊儿可是说小婢在某夜里,观得公子在看‘忘情天书’,差点被发现的事么?”

 这时厅中点首应诺的人,居然不少,看来都是被同一种传说吸引过来。唐藕清清一笑道:“确有此事。不过…”九脸龙王等正现喜容,唐藕又接着说下去。

 “我确将事情说予人听,不过不是公子在看‘忘情天书’,而是甜姊儿在偷看一本书,是唐门中的‘毒经’,我怕她练到走火人魔,以致心术不正,害人误己,故说予姑娘听,才知道姑娘珍藏唐老的‘毒经’一书不见了。姑娘过去问甜姊儿为何要这样做,甜姊儿却悄悄地溜了…这跟什么小婢偷窥公子练‘忘情天书’上的武功,可一点也扯不上关系。”唐藕笑笑又加了一句:“甜姊儿的嘴真甜,连苦的都能说成甜的。”

 众人这才明白,纷纷大呼上当,有人埋怨来错了,白来一趟。徒劳无功,有人怨声连天,给人骗了还不知道,还几乎血送命。忽听一人叫道:“还有陶醉呢?‘君无戏言’陶醉又因何蔑诬公子襄?”

 众人一听,宛似大海里捉不到鱼却捞了只龙虾,抓了个题目,七口八舌,都抢问了起来。

 庸方别过头去,望向公子襄,眼眸里有询问的神色。公子襄了解,无可奈何地摊摊手,道:“有人说陶醉指我已得天书神令。

 唐方哦一声:“陶醉也这样说?”随即问道:“那传话的人呢?”

 公子襄答:“不见了。”

 唐方莞尔一笑:“说话的人不敢出来见人,这种话怎能当真!”

 九脸龙王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“不过,还是要去当面对质的好。”

 公子襄哂然一笑道:“这个容易,陶醉前辈就住宿在城里‘客来客栈’中。”

 九脸龙王冷冷加一句:“寅子房。”

 落花娘子莫承幽幽一叹,向江伤道:“十八爷,看来人家早有准备,事事比我们,比我们灵,我们这一趟,算是白走定了。”

 甄厉庆在旁冷冷地口道:“那也未必,至少,热闹还是有得瞧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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