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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 当晚,沈飞白第三次非出差却彻夜未归。

 周霁佑刚好在特殊日子,两人什么都没做,就只是躺上说说话。

 沈飞白话少,周霁佑话也不多,两相无言倒也不觉时间难捱。

 黑兮兮的夜里,室内有遮光窗帘的庇护,一丝光源也倾泻不入。

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耳朵,听力似乎升级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顶点。

 “你睡着了吗?”久久的无言后,周霁佑眼角斜了斜,视野里是一片黑

 “没有。”磁低沉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清晰入耳,不知怎地,她觉得格外好听。

 她在他平躺的肩膀上摸索,试图寻找到他的左手握住。

 沿他结实的手臂顺势往下,眼看就快靠近腕骨,却一下被他另只手按牢。

 “你想做什么?”他指尖钻进她掌心,将她一只手整个包裹。

 她隐约察觉他的话意有点奇怪“不做什么。”挣了挣,想反手去握他。

 结果,他忽然加大一点力度更紧地在她手背“别闹。”

 她顿觉莫名其妙:“我没闹,你松开。”

 他没有松,非但如此,他还突然一个利落的翻身,将她在身下,中间留出一点空隙,和之前几次一样,懂得分寸,没太敢将全身重量都施加给她。

 看不见,什么也看不见,只能感觉到鼻息的靠近,微热,像从身体里释放出的一缕热源。

 她知道他就在眼睛上方,可对着黑暗说话,尤其还是以这样一个一上一下的姿势,她呼吸都变得慢了,好几秒钟才长而缓地深一次。

 “你干什么,都说了我今天不方便。”

 她想看见他,想伸手开灯。

 开关位置远,身体又不能动,够了半天够不到,就那么抓空气一样地胡乱扑了空。

 扭动的时候,身下,一点异样的感触直直攫住她全副神经。

 “你把灯开开。”她收回手,差使他来做。

 他没有依言,而是慢慢俯下脖颈,下巴颌儿触到她左肩,鼻息在她耳廓,沉磁的嗓音低低的:“你不方便,就别闹我了好不好…”“…”他一开口,吐息都是热的,她觉得耳朵像被放在蒸笼里熏。

 偏偏他又说的是这样一番含义颇深的话,腔一下梗,她情不自地倒一口凉气。

 他以为她…

 “我、没、有!”

 她头歪着,嘴就在他颈侧,一开一合,像在亲吻他。

 沈飞白呼吸一沉,声音更闷了:“吃晚饭时你就不老实。”

 周霁佑突然有些庆幸没开灯,因为…她双颊开始发烫。

 当时,她确实故意不老实,纯粹一时兴起,想…逗逗他。可现在,她真的没有。

 她头一次体会到理屈词穷的滋味,喊冤申诉的力气都拾不起。

 下面那一点感触慢慢、慢慢地消退下去。

 他在她耳畔下的皮肤上亲了一下“乖,睡吧。”

 而后,她身体上方的压力瞬间离开。

 沈飞白重新躺平,睁眼看着虚空,一只手臂枕在颈后,想着和陈雪的合租问题,想着去哪里为他找一个新室友。

 一片沉寂中,身旁传来周霁佑压抑许久才逐渐吐的声音:“你给我等着。”好似酝酿了一场仇恨。

 他偏头,不能理解:“等什么?”

 周霁佑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,说:“总之你等着就是了。”

 他挑了挑眉,没说话。

 ***

 尽管央视明文规定不能走,但其实很多主持人、播音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都会以各种名义在外接私活。毕竟,单靠不高不低的那点收入,远达不到在短时间内买车置房的水平。

 对于沈飞白而言,买车倒是其次,主要是房子。

 他没告诉周霁佑最后一次福利分房的机会没能争取到。以后,不会再有福利房,都将改成住房公积金的形式。

 有同事牵线也给他介绍过外活儿,但,考虑到目前正处于业务上升期,节目质量的重要应摆在第一位,他婉言谢绝了。

 况且,他又是那种无论在任何一个阶段做任何一件事都一心一意的人,目前的心思集中在正业,接私活完全不在考虑范围。

 同意搬过来,很大一部分原因,就像周霁佑之前说的,把租房的钱省下来,还车贷就够了。买车的事先推后,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买房。把租房的钱省下来,攒首付。

 下午先是节目组内部召开一个选题会议,然后播音组又进行了每周固定的业务研讨。

 播音主任是老一辈的一位“国脸”他提出两个播音主持过程中有可能会遇到的特殊情况让大家探讨。

 这种你来我往、积极发言的场合,沈飞白一向是沉默的典范。

 他含笑听着,手里转一支钢笔,派克的,用了很多年,保养得好,笔身依然如同崭新。

 旁边一位晚间新闻的同事看了眼他花式转笔的样子,脑袋凑过来,低声音说:“我听说频道要改版了。”

 钢笔收拢在指间,他望着前方,没吭声。

 同事好奇:“从03年开办至今已经先后经历了五次改版,不知道第六次会变成什么样儿。”

 他深邃的眼眸不经意地眯了一下:“什么时候?”

 同事思忖着预测:“唔…估计下半年。”

 晚上周霁佑有课,沈飞白下班后直接回到出租房。

 陈雪不在家,他简单做了一份一人餐,吃过后进房整理资料。

 这一忙,时间不知不觉走得飞快。

 陈雪回来时已过九点,外面乒乒乓乓一连串杂响。

 沈飞白开门走出去,陈雪蹲在厨房捡掉落在地的一套便携式餐具,听到脚步声,抬头。

 “你回来了。”铁制筷子滚得远,他移动两步才够到,嘴上笑“你看我笨手笨脚的,真要命。”

 “要出差?”沈飞白站在门口。

 “对,明天一早就走。甲h1n1爆发,近期有关它的新闻肯定都是头条。”

 沈飞白说:“你自己当心点。”

 男人之间的关心只在意会,不在言传。陈雪扬眉笑了笑,未作回应。

 他像一弹簧似的起身站直,打开壁橱拿出一包方便面,又找出一个大碗放水龙头下冲了冲,边撕包装边略有迟疑地说:“飞白,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。”

 沈飞白:“有件事…”

 两人几乎同时,陈雪音调高,且语速快,沈飞白才吐三个字便适时停顿。

 “你刚说什么?”陈雪扭头问。

 沈飞白:“没事,你先说。”

 陈雪叹了口气,拿着装面的大碗到热水瓶旁边倒水“其实是这样,我们一年半的租期不是快到了么,曹越那边,房东又把房租涨了,两个人分开租住不划算,我们就想干脆住一起得了。”

 联想到最近曹越来家里的频率,沈飞白问道:“她搬过来?”

 “…不是。”陈雪找了个盘子盖上,转身背靠老旧的理台,面含歉意“她又另了一间,我和她一起搬过去。”

 沈飞白一声低笑。

 陈雪闹不清楚状况,看他不像生气,但又不知他笑什么“我这几天一直在台里打听有没有人要租房,咱们这小区老是老了点,但上班方便,地铁一条线过去就能到。你放心吧,这事儿我身上,保准给你找到新室友。”

 “不用了。”

 陈雪微微错愕。

 沈飞白嘴角勾动,看着他:“我也要搬。”

 ***

 转眼到四月,研讨会如期举行。周霁佑同几名师兄弟姐妹跟随导师梁贤安一同前往黄山。

 巧合的是,沈飞白在研讨会进行的第二天和栏目组同事到黟县采访新闻,黟县就在黄山风景区西南麓。

 会议结束后,梁贤安和其他几位油画界的泰山北斗被主办方请去上海办联合展会,临走前,知道他们贪玩,不会老老实实立刻返回北京,布下一个作业,让他们每个人回去后呈两幅作品,内容必须和黄山风景相关。

 梁贤安一走,周霁佑乘车独自前往黟县与沈飞白碰面。

 没吃早饭,曲折的环山公路绕得她有点头晕。下车后,沿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走下坡,坡度太陡,她人又不舒服,像是有人在背后硬推着她俯冲直下,双脚刹不住,直发软。

 到坡底,她险些摔倒,好在一个半蹲及时稳住身形。

 她要去的村子就在这条路的尽头,她从包里拿出一块怡口莲慢慢嚼,到村里,不确定沈飞白在哪户人家,打他电话又没人接。

 村口,一位坐在家门前的老大爷直直盯着她,目光有点瘆人。

 她淡淡撇开眼,又把电话拨通,这回有人接了。

 是个女声,开场直白:“喂,你是周霁佑吗?我是张琪。”

 张琪…周霁佑想了想,记起她是景乔的表妹。

 “是我。”她说。

 张琪忙道:“沈主播在屋里做采访呢,我看他手机响,备注名字又眼,就替他接了。”

 阳光耀眼,气温不高不低,虽然在山脚,但是这里的空气总归要比在北京清新怡人得多。

 周霁佑有点缓过血糖低的那股劲儿了,抬头看一眼镶着金边的太阳,问:“你们在哪儿?”

 张琪声音充活力:“安徽黟县,远着呢,沈主播没和你说?”

 “不是。”三言两语说不清,她索开门见山“我在村口,你认识路么,能不能出来接我一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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