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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迦楼罗王
 回屋之后,柴灵秀眼看着儿子把棉棉袄穿在身上,又给儿子拿来了帽子和围脖,嘴上埋怨儿子不听话,还是温柔地给他把头上的汗擦了个干净,这才里三层外三层给儿子把脑袋裹严,又从厢房里把黄豆给儿子预备出来。

 嘱咐道:“回头豆腐约来之后去后面把你赵大一家和小赵叔招来,今儿个就在咱家聚齐儿了!”答应了一声,杨书香骑车出了胡同来到了马路牙子前,见公路两头没车,一踩脚蹬子,二八铁驴可就招呼下去了。

 今晚上都来怹们家聚齐,又没看到赵焕章的影子,路上杨书香就又寻思起来:“焕章这厮也真是的,你就离不开小玉了?真不够意思!没吃着,鱼也没你份儿,活该!”***冬日里的下半晌统共就那么俩仨小时的老爷儿,这还得说头打起来。

 一过了三点,天色便由亮变暗慢慢转为灰色,五点多就已经大黑了,此时,东厢房里,黑色高脚八仙桌子上摆着一盆香气四溢的鱼,围着鱼盆四周摆的是:香干炒蚕豆、粉皮豆腐素烩儿、青椒炒鸡蛋、土豆丝、粉肠拼盘、五香果仁。香味俱全,工工整整。

 四个男人、两个女人以及一个半大伙子围在一起坐在桌子旁,男人们忙着推杯换盏,女人们则在一旁说话搭音,极为热闹。

 背靠东墙的土暖气片散发着炙热的温度,眼见那四个男人都已经把褂子的扣子敞开,女人身上穿的外套也了下来,由那个半大伙子送到厢房套间里的硬板上,他们之间说说笑笑显得特别热闹。

 居北正座上坐着一男一女,女人身材高大丰,乌黑顺溜的荷叶头拢成了俩半圆,把个芙蓉脸衬托出来,笑意盎然,越发显得双眼灵动秀气。她上身穿着一件明黄衣,上围凸显实,波澜壮阔。

 趁着男人们喝酒的空儿,她朝着对面的女人说道:“呀,这鱼肥肥口,你可得足实地吃!”

 这说话的女人正是柴灵秀,她左手边坐着的男人看起来较为斯文,一脸书卷气,白白净净的身体略有些发福,正是她的爷们杨伟。

 而对面褚外手坐着的男人面如重枣,一脸憨直,半天也没见他开口说上两句话,即便说话也不过惜字如金,这自然便是贾景林,褚的爷们了。

 而居东坐着的两个男人,其中那个靠北方位坐着的男人是个长方脸,上留着胡子年纪看起来较大一些,居南边坐着的另一个留偏分头,岁数明显要小一些,他们二人正是柴灵秀嘴里提到的大哥们赵伯起和那老小儿小赵,赵世在。

 褚着大肚子,在掉外衫之后身体更显臃肿不堪,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娇小玲珑,这柴灵秀刚说完话,还没等褚接茬,旁边的小伙子就迅速夹了一块鱼放到了褚的碗里,把个褚美得眉开眼笑,一张瓜子脸上本就成风韵,怀孕之后自然显出来的母味道更加浓郁,笑着说道:“还是儿子疼我!”

 “那是,可没白疼香儿!”始终沉默寡言的贾景林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,一脸温笑。他家的老大是个闺女,名叫贾凤鞠,比书香还大上一岁,正从大梦庄的中学念着高一。

 贾景林两口子是看着杨书香长大的,观念里不可改变的念头总认为男孩将来要顶门立杠,是一家子挑梁的人,自然而然稀吝小子,尤其是贾景林。

 别看贾景林平时沉默寡言,可待杨书香的身上简直就像待自个儿家的孩子,好吃的绝对会留给书香,反倒是对自个儿家的闺女冷落不怎么上心,骨子里那重男轻女的观念特别重。

 这些年过来,不管是从窑坑撞窑和坯还是出国务工,就算是现在褚怀了二胎,贾景林打心眼里还是倍儿疼杨书香,骨子里那耐儿子的观念一成不变。

 或许这就是农村人的传统,都把传宗接代放在了头一位,不生个小子的话,在村里头都抬不起来,看着贾景林,杨书香一咧嘴,亮着口小白牙说道:“嘿嘿,贾大,那不应该的吗!您是谁我是谁?还分彼此?”

 随即用右手摸了摸身旁褚的肚子,继续说道:“我娘这身子可得补补啊,来年好给我生个小弟。”杨书香跟褚闹惯了。

 从小到大可以说没大没小简直太不拘小节了,说是她半个儿子都不为过。平里褚跟杨书香也是没惯了,大的人也不注意个检点,杨书香小时候叫她褚娘,因褚与杵同音,难免令人想歪了,柴灵秀便不许杨书香那样叫。

 后来就改口叫了娘,褚倒无所谓,书香是她给开口喂的第一口咂儿,又是看着长大的,总之按辈分说她是杨书香的老娘,但却没有一丝娘娘的觉悟,也难怪杨书香跟她待在一块就没有个正样儿。

 换做往常,杨书香动手动脚前褚绝对会跟他闹个没完没了,今儿个竟安分守己毫无动作,只笑呵呵地看着杨书香,任其把手搭在肚子上抚摸,连柴灵秀都笑她今个儿竟然变了个人儿,规矩起来。

 “没大没小,一点规矩没有…”看到儿子跟褚没个正行,杨伟瞪了杨书香一眼,吓唬道。身为老师,孩子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自个儿的家,没有个规矩哪成方圆啊!得回这是自个儿的家,要是到了外面还不叫人笑话,再说了,到了外面他也不会让杨书香攀桌,跟着自己个儿平起平坐。

 用手捅了一下杨伟打断了他,赵伯起笑着朝他说道:“杨老师呀,话可不能那么说,不是咱爷们背后败丧人,别看你哥那两口子有能耐,可那书文和书勤这哥俩跟香儿一比啊,还真不咋地,就说书文吧,老大不小的还叫老太爷和老太跑过去给他照看孩子,差点事啊!”他的嗓门很大,整个屋子里似乎都有回音,边说边捛着胡子。杨伟就想了,或许是己个儿这俩侄子在城里年头多了的缘故吧,一回到老家就显得倍儿杵窝子,还真就不如自个儿的儿子冲逗。

 如今大侄子杨书文已经成家,老二杨书勤明年也要结婚,提起了爸妈那么大的岁数还要跑到城里给书文照看孩子,杨伟的心里就颇有微词:“都当了老太爷和老太了。

 也该想想清福啦,还总往城里巴碴?适应社会还是追时髦?未免也太偏袒我哥了吧!”他不止一次想这个问题,可就是闹不明白,又觉得爸妈进了城之后会跑去一中,暗地里不知劝了他们多少次,让他们老两口回老家清闲着。

 杨伟这个人吧,从小就比较规矩懂事,从来没挨父母责骂过,跟他哥杨刚比起来,简直判若两人,甚至那子都不如他姐冲逗,或许是经历了大运动这个非常时期,在心底里落下了儿,杨伟至今都厌恶那种刺了吧唧的人和事儿,从骨子里就腻歪,并隐然对自个儿的亲哥带有成见,觉得他即便是人到中年,身上的好些习跟那氓也没啥区别,别看他还当过兵,可至今也没把身上那气的臭毛病改了。

 摇了摇脑袋不再琢磨自个儿眼里看不惯的事儿,杨伟朝着赵伯起一笑,转而吧唧着嘴说道:“这二年城里的发展还真快,消息也灵通,不都说人往高处走嘛,回头再叫人家睡这土坯凉炕,嘿嘿,换我也不乐意啊!”说得文静,话里话外透着玄机。赵伯起拍着杨伟的胳膊,说道:“嗨,二老活动活动手脚也好呀,四世同堂当然稀吝孩子了,又是重孙女,自然乐意跑过去伺候了。”话说回来,赵伯起出国务工还是通过杨刚托人给办的呢,虽觉着书文和书勤太过于城市化和村里人有些隔路子。

 但也不便在背后当着老二总说老大家的不是,显得不顾哥们情意。杨书香斜睨了一眼爸爸,听他说得跟真事似的,忍不住在心里质疑了一声儿:“我大大和娘娘是那样的人吗?年年大秋麦秋人家都跑回来下地帮忙,那前咋看不到你的影儿呢?”

 在他看来,大大可比爸爸局气多了,连娘娘这样的女人都不含糊,别看怹们人在城里,农忙前一点都不落场,可不像他爸爸这么虚。

 东头南首坐着的赵世在哈哈一笑,借着之前的话题说道:“大哥们你也不看看杨老师是什么人,你再看看他们两口子,你说咱家香儿能次得了吗?

 不说将来一准儿比书文和书勤厉害,反正咱村找不出第二个能比香儿强的。”闻听此说,柴灵秀敲了敲桌子,笑着说道:“你们几个啊,就变着法儿夸吧!再夸我儿子的话,他连北都找不着了。”

 杨书香朝着妈妈吐了吐舌头,因为没看到小赵叔带着儿子过来,就问他为什么保国没跟过来?赵世在哼了一声,眉头子皱了起来,摆着手冲着杨书香说道:“甭理他,他说下午找你来着。

 没找着就生气啦!来前我叫他过来一起吃饭,在他爷那抱着电视看那个叫什么迦楼罗活一阵的不撒手。你看看呀,他现在就跟个神经病似的,天天在我耳边翻翻,翻翻得我那耳朵都听出糨子来了!”杨书香笑道:“小赵叔,不至于吧!

 保国看的那动画是天空战记,他说的那个是八部众之一,迦楼罗王,我也耐看,那绝招叫做迦楼罗王火翼阵,绝招!”天空战记里面。

 除了修罗王一平,杨书香还倍儿喜欢那个迦楼罗王,就因为他面对敌人前儿以一挑三面无惧,那气势可谓是气回肠,令人心里豪气万丈。

 “不管是活一阵还是活两阵,反正当不了饭吃,早前是那恐龙特级啥来着,后来又看那唐老鼠米老鸭,我说他成天看那玩意能看出什么个牌儿名来?他要是有你一半机灵叔的心里就知足啦…”赵世在连连摇头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

 杨书香抿嘴笑道:“是唐老鸭米老鼠啊…”话一出口,就看到爸爸正用眼角扫着自个儿,那犀利的眼神里带着不,让杨书香心里一阵阵的不痛快:“一提电视就给我摆脸子,我说你还有点别的事儿没有?”不再纠结儿子的问题,赵世在端起了酒盅,扫了一眼贾景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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