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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 漏汆夜壶
 屋子里有些暗,好在有碳火照着,杨书香进门就看见徐疯子,忙朝着他问候一句。保国则畏畏缩缩躲在杨书香的身后,不敢踏前一步。徐疯子扭头一看,先是一愣。

 而后脸上一喜,他腾地直起身子拿起了那个油渍麻花的酒葫芦:“俊媳妇儿家的儿子来啦!”一轰怀里的柴狗子,站起了身子:“我有起士林的口香糖,我还有果仁蘸,就酒喝咋样?”

 杨书香笑了,这徐疯子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这么客气,就掏出烟让过去一:“老剑客,王辉没来你这?”徐疯子把烟接了过来,低头摆着看:“红塔?”

 放在鼻子上深深嗅了一口,虚着眼:“嗯,还真有点塔味儿!”很快就弯下歪起脑袋够到炭炉子上,点着了深深了一口,吐出烟花时看得出一脸陶醉。

 站在一旁,杨书香乐呵呵地看着徐疯子的一举一动,紧接着看到对方抬头开始打量起自己:“老也不来听我说书,嗯?下巴开了?”那话说出来煞有介事,听起来却颠三倒四,莫名其妙。

 凑来杨书香是知道徐疯子的背景的。这原本是个有文化的人,不过他在大运动时受过刺,而后一个人疯疯癫癫,孤零零过活,终拿着个钩子背着个蛇皮袋子东游西

 赵保国不知道徐疯子的底细,看他邋里邋遢吓人就壮着胆子上前,拉住杨书香的胳膊:“杨哥,咱走吧。”生怕再给这疯疯癫癫的家伙勺一顿。

 杨书香冲着保国扬起手来示意无碍,看了看徐疯子,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,没觉得哪里不对,忙冲徐疯子一笑:“啥裂了?”正疑惑,徐疯子把酒葫芦了过来:“你喝口尝尝,想吃啥?”

 接过酒葫芦,杨书香用手轻轻晃了晃。闷声闷气的咣当声和手感告诉他,里面确实盛有半葫芦体。这东西杨书香并不陌生,小前儿就看徐疯子里别着它,现在依旧。

 放在鼻子上闻了闻,辛辣的味道令人几作呕,杨书香见徐疯子盯着自己,指了指自己的胃口,又把酒葫芦还给他:“晌午头刚喝过,出酒了都!”

 “那我去给你拿好吃的。”放下酒葫芦,徐疯子起身跑进了里屋,一阵叮叮当当过后就拿出来一提溜包好的“块块”把那条土狗轰到了半屋子劈柴半屋子破烂的西房,放在躺椅上向杨书香展示:“你看你看!”

 确实,绿豆糕啊、麻花啊、腊啊、油酥糖啊,连大大泡泡糖都有,也不知他从哪踅摸来的。不等徐疯子继续展示杨书香就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:“我真不吃,对了,你外甥没跑过来?”徐疯子“嗯”

 了一声:“个子长高了!”脸上笑得很灿烂,同时出了他口的黄牙。和徐疯子说话得有耐心,这杨书香是知道的,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上了年纪的人,不知徐疯子这一年都经历过啥。

 不过看起来倒也精神抖擞:“老么长时间没见着你,都还好吗?今个儿我是真没空,不然非得让你给我讲一段小商河。”“他?不知死哪介了。”徐疯子嘴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。

 细想想吧,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新鲜。就看徐疯子拿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,又吧唧着嘴了最后一口烟,一丢烟,指着椅子上的书:“把长虫女人里,这招都以前他们干过!”

 还把书递给了杨书香,指了指自己的下巴:“不都说的女人下巴有异!”紧接着就是一通傻笑。

 “杨哥,你别离他那么近!”保国缩在门口喊了一句,他可不知道这徐疯子嘴里鬼念穷嚼说得都是什么巴玩意,一会儿扯前门楼子,一会儿又来火车头子,七八糟的。虽说杨书香早就习惯了徐疯子的说话方式,但仍旧心里一突。

 不动声地看了眼徐疯子递过来的东西,那书都给摸得冒出了亮光,杨书香就随便翻了几页,一看啊都是些当下的流行,不过这前儿可不是研究内容的时候,就笑道:“真的假的?”

 徐疯子把酒葫芦拿起来再次示意杨书香喝口,杨书香摆了摆手:“留你喝吧!”徐疯子起手,看样子有些沮丧。

 杨书香一笑,徐疯子终于也跟着笑了起来:“人的命天注定,胡思想没有用…王辉那混蛋揍的就一挨子的命!”“老也看不见你行踪,我前一阵看你从南头转悠来着,当时你外甥可能是去了趟沟上村你妹子家。”

 杨书香把那次去窑坑路上看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句,内心却无比震撼,原来徐疯子也不待见他外甥,就是不知王辉这挨子的命从何说起,更不知徐疯子嘴里具体要表达什么,就小声问了一句:“从哪看出我下巴裂了?”

 “香儿,看见我把兄弟时念叨一句,让他给你相相!”听徐疯子这么说,杨书香摇了摇脑袋,他可不信算命的那一套,再说了,徐疯子嘴里说的把兄弟是谁自己哪知道啊。

 不过看徐疯子的兴致很高,杨书香知道自己是他为数不多的听客,又搭上很长时间没遇见,所以任由徐老剑客滔滔不绝:“你不知道尚疯子的名头吧,我说得,他是会看相的!就是四处游,神龙见首不见尾!”

 见杨书香戳在那,徐疯子又把躺椅上的吃食摆起来:“这都是孩子们爱吃的,你咋不吃?”

 “老剑客,有空再待着吧!”听身后的保国频频呼唤,一时半会儿也问不清楚,不便久留杨书香便冲着徐疯子言语一句,打过招呼转身朝着门口走去。

 “香儿,你爸没回来吗?”杨书香开门帘走出去时,徐疯子也追到了门口。被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,杨书香顿住了身子,就见徐疯子扬起手来,随即吧唧嘴。不知徐疯子要说什么,又不见他继续再说,杨书香忙伸手从口袋里把半盒红塔掏出来。

 想了想又回去,干脆把另外那整盒红塔扔给了他:“接着了老剑客,回有空我再听你讲吧。”带着保国走了出来。

 留下门口的人兀自嚷嚷:“陈世美你听过没?水泊梁山咋样?要不就来一段智取威虎山!”人也跟着追到了大门口。

 “你穿的少,回介吧!”杨书香看徐疯子身上破衣啦飒,连连摆手:“这么冷的天儿可不比夏天,甭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就别四处溜达了”随即带着保国走了出去。

 “杨哥,这徐疯子不说扒过女厕所吗!”说话时,保国还回头看了一眼,以便确认徐疯子没有跟来。顺着歪歪扭扭的乡间小路朝西南斜花扎下去。

 杨书香一边走一边跟保国说:“别瞎翻翻,其实徐疯子人并不坏,就是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罢了。”保国“嗯”了一声,问道:“杨哥,他是叫徐怀玉吗?”

 杨书香一搂保国的肩膀,呵呵笑道:“扫听那么多干嘛,要不咱回介问问?”保国撇了撇嘴:“才不去呢!”

 那小脸儿总算恢复点笑模样儿!打老远杨书香就看见新民小铺门外一字排开的自行车阵,这离着年是越来越近,明显感觉这里比前两天多了一些闲人。

 凑到近处,看到王辉的那辆自行车还在,杨书香拉住了保国的胳膊:“你在门外稍着,我进介看看。”心里憋着股劲儿,打完保国居然还敢逗留,胆儿不小啊!开门帘走进去,没看到掌柜的却听到了里院传来啪啪的摔牌声和吆喝声,此起彼伏还热闹,杨书香就隔着柜台后门的玻璃往院子里照了两眼。

 看到贾秋月自行车的那一刻,杨书香忍不住嘀咕起来,不说一中开始补课抓成绩了嘛,又不是周末,她怎回来了?

 等了会儿,不知陈秀娟跑哪介了,正要喊几声,忽听得右侧套间方向传来几下断断续续的声响,像闷了吧唧的捣蒜音儿,似乎还有什么人吭叽了几下。

 初时杨书香没太理会,没一会儿,那奇怪的声音又响起来了,捣鼓捣的又夹杂着什么人的声音,怪怪的。琢磨着不像是里院打牌发出的音儿,杨书香就挪着步子朝着套间凑了过去,他往柜台上一趴,屏气凝神侧耳聆听。

 然后一股像是蒸桑拿的声音就透过房门的隙穿透出来,心里一禀,那声音明显比开始时要大上一些,紧接着,那捣蒜的声音又变成了拍蒜声,一时间清脆人,冲击力甚至一度盖过了内院打牌的喧闹。

 有人在,霎时间杨书香就给定下结论,不过令他不解的是,这晌不晌夜不夜的,咋连个地界儿也不分,未免太渴了吧!听其声辨其位,女人肯定是陈秀娟没跑了,至于那男人到底是谁杨书香猜不出来。

 但可以肯定的是,绝对不是陈秀娟的丈夫贾新民。都说三娘以前人就不干净,还给三大揍过呢,咋就这么没血腥记不住教训?竟然还敢在自己家里搞!咂么着滋味,杨书香有些瞧不起陈秀娟。他心说话,要说换成是小赵叔还情有可原。

 毕竟贵红婶儿出国在外,可你陈秀娟身边有男人,干嘛还去偷?再说了,这要是让贾新民逮着…这是继那次撞见赵永安和马秀琴搞之后,意识觉醒之下杨书香第二次撞见这种偷人的事儿。

 而且是在大白天,心里当然有所感触。瞧不起归瞧不起,却也不想因此狗拿耗子多管闲事。杨书香朝着里院打量几眼,盘算着这就进去掏人,就听陈秀娟噎着嗓子挤出一句:“你死我啦王辉。”

 那声音就像拉起的风箱,漏的夜壶,飘飘忽忽渗透着扩散出来,其拉长的声音带着尾声旋转起来,简直太扣人心弦了,其时其地莫说杨书香惊得目瞪口呆,里面的人也如灶膛里的火,给风箱这么一吹,火苗子一下子就轰了起来:“真他妈舒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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