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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 目光所在
 有女生在一旁给呐喊助威,赵焕章心气就很高。来时骑着崭新的山地车,此时再给这么一拔,更觉高大起来,吹了声口哨,他昂首卜楞起杨书香的胳膊,这大拇哥一比划,扭头示意:“杨哥,看到没?”

 杨书香早就看到了场下的啦啦队,可无论是私底下的闹还是焕章的蛊惑,他对班里的那些个女孩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,没兴趣怎么提呢?随之干笑一声:“我看算了,算了吧。”

 “你…杨哥你可气死活人啊…”他是真拿杨哥没半点脾气,而对面阵营里的许加刚气看起来也很不错,一副捋胳膊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气势。小树林还是小树林,昨天摘掉口罩的事儿似乎跟他没有丝毫联系。

 时间治愈着一切,轻舞飞扬下人与人之间的集就是这样产生出来的。站在人群中,杨书香微微欠了下身子,随之左手勾起食指进嘴里,把个身子一,一声长啸冲破喉咙直击天际:我这到底算啥呢?人有七情六,不可避免,但谁脸上也不会刻下“发配沧州”这样过于直抒情怀的印记。

 当然,那都是因为没供事所必然产生的结果。这话是徐疯子跟杨书香讲的,而且他还讲,真正供事之后,对方的性格、人品、作风都将会一目了然被你掌控在心里,还有,对方到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、还是说他们是真的妖魔鬼怪,也必将都会在“供事期”一一展现出来,摆在你的面前。

 关于这方面,对应的词语可以用“吃人饭拉人屎”和“吃人饭不拉人屎”这样朗朗上口且通俗易懂的泰南家乡话来简单概括,于此杨书香颇为认同,也找不到任何否定它的理由,所以他再一次质疑徐疯子…

 这个在运动时期被折磨过的老人,精神上是否真的存在问题…不然那些个富有哲理性的东西不可能从一个疯子嘴里说出来,而关于沟头堡被破了“风水局”一说也是出自徐疯子之口,玄之又玄的东西杨书香不懂。

 尽管百魔大三角有无数个看不见的漩涡、尽管外星人偶尔登上UFO来到地球逗你玩一次。他信那些个千奇百怪存在的东西,却并不迷信也并不害怕,甚至后街皮包骨头、身体发绿的李被人扬了二斤黑豆…

 眼珠子瞪起来有如铜铃,干瘪的嘴里发出猫一样的惨叫时,他都心好奇地往前窜了窜,想直面看看传言中的“狐黄白柳灰”是个怎样一个存在,真否能像封神演义里说的或者是聊斋志异里讲的那样,呼风唤雨撒豆成兵。

 或许每个人年少时都是这样子,好奇、胆大甚至不计后果,正因为这样,缺了这些便不再是完整的青春了吧?!徐疯子的怪或者说疯别具特色,春天秋后总有一段时间会上演这样持之以恒的一幕,那时他不再提着蛇皮袋子四处拾破烂了。

 也不会鬼鬼祟祟蹲女厕所外面“思考人生”了,而是选择沉默,简直令人匪夷所思…怪异和沉默竟如水火共存,荒诞得离谱,一方面是格格不入,另一方面又非常融洽地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,这一点杨书香说不清楚。

 但徐老剑客的神出鬼没他早已领教过,如风、如雪…冰渣,几时停下来谁也说不好,不过,在唱完“沙家浜版沟头堡”之后,他偶尔也会即兴来一段“林海雪原”以此来怀念曾陪伴过他成长的徐老剑客。

 吃罢晚饭,冰渣早就不翼而飞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这次杨书香并未参与打牌,他想静静,因为明天就要走了…回到那个令他既爱且恨的家里。站在当院,杨书香抬头凝望寄在半空中的如钩弯月。

 如此晶莹剔透,又如此婀娜妖娆,于是杨书香稚的脸上便被擦抹了一层银白色的粉,雕细琢之下剑眉看起来更为英气,星目看起来更加炯炯有神,整个身体随之漾在整个水银的世界里。

 嘴里哈着凉气,这水银色的少年把手在兜里,他仰望起星空来。浩瀚的宇宙到底藏着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?星星可见,人心呢?杨书香不又把目光盯向了月亮上:你睡了吗?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,他想到年前自己曾跑去隔壁打的电话。

 此刻他也想打电话过去问问,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:总这样儿…自己下套自己钻…好吗?低着“”凉风有信,风月无边。“腿便动了起来,走进堂屋时,人还没到话可打了过去:”妈,你从哪睡?”

 柴灵秀没吱声,倒把个陪着四闺女说话的老两口都给逗笑了“从哪睡?从这院儿睡呗!”一帘,杨书香从堂屋现出身形,对影成三人的脸上渐渐笑了起来:“那我也从后院睡。”似是受了感染,前院打牌的人也在笑,男男女女凑在一起,两个男孩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儿,几个女则都是四十许左右不一的中年模样。

 一把牌打完,其中一个少年伸手摸了过去,在把散落在炕上的扑克牌捡起时,不经意间碰了一下女人的脚丫,他脸上笑着,嘴里说着一些逗笑话,表面上看不出有啥大的动静。

 不过其内心的情绪却波澜起伏难以平复:脚丫也这么乎,要是用它给我巴…夜笼罩四野,长空皓月眯起眼睛,在初的日子里,每一个院落都显得那样安静,而每一个房子里又都在上演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。当他们开始有所意识,新的一天又到来了。

 土黄的街道中人们脸上笑意盎然、动作娴熟,难得赶上一回无风净亮的好天气,在锣鼓被敲得震天响时,陆家营的长堤也就跟着它们噎起脖子一起嘶吼起来,登上赵伯起的面的,杨书香没唱“沙家浜”也没看到自己的兄弟赵焕章,据琴娘说焕章又“失踪”了。

 是骑着山地车失踪的,赵大就笑骂起来,听得出来,赵大的笑声多少还有些鼓励儿子的味道,杨书香就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,他笑的原因是因为焕章着了魔…又去小王庄潇洒走一回了,为此他唏嘘不已,同时又心生异样。

 挥手跟姥姥姥爷道别时,他看到表嫂依依不舍地在跟妈妈说着什么,四舅似乎也在叮嘱着啥,看到妈妈摆手跟姥姥姥爷说:“赶紧回介吧,怎么回回都要你们送呀?”

 这一幕幕落在他的眼里,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妈妈出嫁时的样子,这心里就有股子迫切。回头了一眼马秀琴,心跟被子敲了似的扑通通的一阵跳,于是杨书香冲着赵伯起笑了笑:“赵大,我琴娘可够时髦。”

 “就说嘛,给你琴娘买来之后,她还不好意思戴呢。”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杨书香不太清楚,不过当着赵大的面去夸琴娘,他觉得既新鲜又刺

 而且心里朦朦胧胧,由此他开始怀疑,这样讲自己有没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呢?在猜忌中琢磨着,很快就否定了自我:赵大拿我当个孩子,就算是做梦恐怕也不会梦到我和琴娘睡在一起。

 长堤之上,车子缓缓行驶起来,赶回沟头堡时,锣鼓声击打在心头似乎从未间断过,杨书香不知这是不是错觉,下车时似乎听到琴娘召唤自己,他下意识“嗯”了声,等车走了才意识到没听清琴娘说的是什么。

 挪着步子走进胡同,本想冲进去却变得磨磨蹭蹭,好不容易来到门前,这一脚才踏进门里,又撤了回来。不知儿子琢磨啥呢,柴灵秀支唤一声:“不进屋换身衣服?”

 杨书香楞了下,他摇了摇脑袋,脚一,连续几个滑步便退到了房山底下,朝着胡同里面一扫,见后院的门开着,便呼了一声:“我先上后院看看…”

 不等柴灵秀回音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后院的门口,站在灯笼底下,他反倒有些胆怯,疑神疑鬼不敢朝里走了。

 “干啥呢香儿?倒把东西捎过去呀。”柴灵秀喏了一声,扬起手来提线儿似的又把杨书香的注意力给拉扯回来。杨书香嘿嘿一笑,嘴里答应着,颠颠地上前把东西接在手里:“正惦着问我给我谱曲没?”说的倒也不是瞎话,因为那首彩云追月直到现在还没找落。

 “去吧,一会儿我也过介。”“哎。”声音贯穿在胡同里,回响的那么一刻,杨书香怀疑自己已经成了黄花鱼,贴在墙上开始游了起来,他希望能听到点动静,又打心眼里讨厌任何响动。

 倘使真要听到动静该怎么做?杨书香瞅了瞅贴着年画的套间玻璃,用手捶墙的傻事儿是不能再干了。

 但他不介意拾起个砖头之类的东西扔过去,让碰撞来得更猛烈一些。杨书香提溜着东西走进里屋,杨庭松正端着本书在午后享受着时光的消遣。他叫了声“爷”杨庭松就张望过来。

 那一刻他不免为爷爷脸上慈祥的笑而感到费解疑惑。在他眼里,彼时的爷爷状若疯狂俨然就一魔鬼,此时又成了孜孜不倦读书的老先生。这,这还是我爷吗?至于什么彩云追月早就给他抛到了耳台子后面了。

 “啥也不缺,留前院吃吧。”看到杨书香手零碎,杨庭松放下手里的书,老怀畅慰地摆手示意让孙子把东西提溜回去。杨书香起嘴角干笑一声:“留了。”

 把东西放到桌子,走过去挨在炕沿儿这么一坐,便跟针扎股似的,又猫爪挠心般来回嘀咕,哼哼唧唧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滑稽:我又没做亏心事,害怕啥?要说害怕也应该是他们!

 径自站了起来,走到茶几前:“这么多书?”杨庭松“哦”了声,念叨起来:“你老爷还回来的。”杨书香捡起一本,正要翻看。

 “你不去看秧歌?”他看到爷爷在盯着自己,目光所在,那张脸足以用慈眉善目来形容,也真没有刻着什么,就回了句“等会儿我妈。”又把书放了回去,然后整个世界变得苍白乏味,令人提不起半点兴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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