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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8章 借酒浇愁
 不等书香言语,杨刚就拍板了:“杀问且不是,那肯定让三儿过介睡了。”又笑着摆了摆手“你也不轻省,歇着介吧。”

 瞅见儿子扫过来两眼,灵秀眨动双眼,也笑:“合着给我放假了,那感情好。”书香就说你去哪。灵秀道:“你琴娘不也回来了,一块去你娘那。”他就“嗯”了一声,鬼使神差,没头没脑来了一句:“我娘好点没?”

 低下头,持红炮二路平四,开局以过宫炮摆开了架势。杨刚后手,马二进三,随之炮八平五,架起了当头。盘头马之后,紧接着书香拱了个兵七进一,不疾不徐,扼制起对面的黑马。

 柴马二人来找褚时,贾景林就借故拿起烟袋锅子,从家里走了出来,他在大门口续了袋烟,吧唧吧唧中,那消瘦下来的枣红色脸显得越加黑重。

 这两个月,贾景林冥思苦想了好久,他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人的事儿,怎就绝了后呢。每每看到小小子儿打身边经过,羡慕的同时,他心底总会呼唤…我要是有个儿子该多好。

 为此,他跟褚打了好几场架。他说她不会下蛋,又说生的都赔钱货。“赔钱货?你的拉不出屎赖茅房了!”褚可不是软货,她指着贾景林的鼻子破口大骂“你个黑驴怎么揍的!?”

 尽管人给气得两眼红肿,骂人的话却不该着“我的,老娘还没跟你算拉帮套的账呢!”这一揭底儿,脸等于就没了。

 原本三脚踹不出个,为生儿子愁白头的贾景林也破口骂了起来:“你好你干净,以为我不知道?啊,老鸹别说猪黑,兴你偷就不许我来,是人吗还?!”

 这瞬间爆发之下,闸的水似的,两口子专拣难听的话说,贾景林也把这几十年来积憋心口的话全都秃噜出来。

 结果嘛,结果自然闹得不而散…你瞅我别扭,我看你不顺眼…因传宗接代繁衍生息,夫反目…朝西走,漫无目的,也不知要去哪。刚绕过枣树,陈云丽就从厕所里走出来。

 她听着步子音儿,仔细瞅了两眼,很快便招呼道:“这闷着头捡钱呢?”黑不瞎瞎的来这么一声,吓了贾景林一跳。他嘴里“啊”着。

 才意识到自己来的地方,又赶忙叫了声嫂子。陈云丽提起一旁装绿豆的布兜,示意说二叔在家呢,随后踩起碎步迤逦而行,走出胡同。贾景林“哎”了一声。

 而后杵在一旁愣了好久。暮色中,他像条黑鱼。恰在这时,后院传来了一道辨析度极高的女声。她说“大郎替了宋王死,二郎替了八王赵德芳。”嗓音瑰丽,有板有眼。

 “三郎马踏如泥…”***三盘棋下到九点,两胜一负,于是书香伸了个懒:“该去睡觉了。”然而最终并没有再次“过去睡”他说“下个月再说”他还说“到时你不让去我也得去”…毫不犹豫,婉拒了杨刚。

 杨刚看着这个即将和自己比肩的小伙子,也没强求,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着点头示意…看着自己的侄儿走出屋子。收拾完毕,杨刚来到东屋。他跟李萍说:“快到我爸生日了。”

 乐呵呵地接过杨廷松递来的茶,递烟之后,就手也给自己点了烟。“今年就从东头过吧。”杨廷松喝了口茶,把衬衣扣子又解开一个,随后拾起香烟…一边磕着过滤嘴,一边翘起了二郎腿。

 “才刚,套间给云丽拿豆子,她也提来着。”点烟时,他又扫了眼儿子。“她要不提,爸都,呵呵,都忘了。”嘬了一口烟,又点了点头。

 “你说说,啊,这一天天的过得多快,是不是,一话胖小儿都当爹了。”听到老伴儿提起颜颜,李萍自然而然接过了话茬:“谁说不是内!”随后,他又道:“我跟云丽还说呢,爸不想搞多大动静,得人尽皆知,再说,又没外人,对不对?”

 边说边笑:“爸就跟她掰扯,入乡随俗了都,咱是农民,还有啥可讲究的呢?”杨刚笑呵呵地看向李萍。“我爸又开始讲道理了。”烟雾缭绕,母亲一脸带笑,父亲更是红光面,杨刚又道:“不也没外人吗,都咱自己家里人。”

 杨廷松抿了口茶,起身从柜子上提溜起暖壶,给罐头瓶子里蓄水。见状,李萍则摇了摇头:“大晚上少喝点。”

 “茶可是好东西,还有内酒。”蓄之后,杨廷松笑道:“但酒这东西吧,少喝为准,过犹不及。”搁暖壶时顺便看了下时间,摆起手来,示意儿子时候不早了。

 “云丽没在这儿,爸也就不留你了。”愣了下,又跟李萍说:“不都一马勺吃饭吗,又不是七老八十,非得要这个仪式。”抹抹头上的汗,吹着,溜一声饮了口茶。

 “怕云丽误会,内会儿我跟她还解释来…就稀罕在一起,不也都回老家了吗,热热闹闹的就够了。”

 李萍冲着儿子撇嘴笑道:“你爸这是跟你打哑谜呢,城里那鸽子窝哪如咱家手脚得耍啊。”目送着他走出房间。跟着出去门时,杨廷松道了一句:“他妈,你还别说,这出点汗啊睡得就是香。”看着儿子的背影,临到门口时,拍了拍杨刚的肩膀。

 “得替你妈数落你两句。”他说。“净喝大酒,这身体能受得了?”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样儿,杨刚笑笑:“爸我知道。”呵呵地,又说:“门吧。”

 “知道知道,”杨廷松摇晃起脑袋“我看啊,还得让云丽数落你。”…杨书香从后院回到前院套间里,打开灯,狗子仍旧放到硬纸箱里,搁到铺子下面安妥好了就从吉他袋里取出吉他。他先是热着手爬了十多分钟的格子,而后切换着和弦拨起来。

 然而不管是在伊水河,梦庄还是在三角坑,弹唱起《童年》这首歌时,童年其时已经从身边悄悄溜走了,所以对即将来临的六一注定只能回忆。回忆着,他便独自一人沉浸在自我愉悦之中,和着曲儿,轻快地唱了起来。

 从《童年》到《你的样子》,再到《恋曲1990》和《凡人歌》,直到窗外响起说话声。大拇指往琴弦上一,颤抖的音符和声音便在瞬间戛然而止。

 书香知道妈和琴娘回来了,想听听她们到底说了啥,然而凑热闹般来到窗底下,却啥也没听到。他把吉放在上,灭了灯,溜达着走进厢房,帘朝外看了看。

 星夜下,院子里空空如也,西角门外影影绰绰又一片沉寂,他正犹豫要不要到堂屋转上一遭,便在这个时候,贾景林从堂屋走了出来。

 看到贾景林时,杨书香竖起了眉毛。自打三月闹了那么一出之后,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一落千丈就再不复之前的地位。

 不止如此,连赵伯起也都给他算在内了,尽管此事从未声张,也都装了糊涂,看着厢房探出来的脑袋,贾景林也愣住了,他直勾勾地盯着厢房门口,心情复杂,面色也越加复杂,甚至有那么瞬间,几乎忘记身后还站着杨伟和柴灵秀。

 他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烟袋杆儿,又张了张嘴,最后把头低了下去,帘儿一撂,杨书香往回踱起步子。他身子贴在东墙上,在柜橱之间时而抬头时而又低下,像是受不得套间底下狗子的呜咽,张嘴就骂了句…

 “狗杂碎”快半年了,始终也没再看到徐老剑客的影子。而关于杨刚嘴里所代传的关于徐疯子留下的话,他也还没去问褚。既然是代传,又斑斑落落说得不很透彻,以他对徐疯子的了解,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内种话,至于里面有没有猫腻,这就不好说了。

 不过呢,好说不好说似乎都排在了第二位,大好的心情在撞见贾景林后霎时间消弭一空,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坨屎,他开始呕吐,开始厌恶,烦透了内些来自己家的人…

 内种敞开大门被人登堂入室的感觉让他极为苦恼,甚至说非常沮丧…将来他妈我要当家,你们谁也别想进来。

 走进套间,错落在墙上的人一磨,生硬地就把窝在硬纸箱里睡觉的狗子提留起来,并抱到了上。于是乎,在狗子呜叫中,他又骂了一句:“个狗东西!”

 走在回家的路上,贾景林仍旧漫无目的,跟个游魂似的与整个村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。他脑子里空,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,几经辗转来到门口,这才恍然。

 续了袋烟,贾景林蹲下来吧嗒吧嗒地嘬了起来,一个小时前,他走进杨老师家,七扯八扯吃了半天才把心头的念想讲出来,他说:“能不能帮老哥一把。”声音低沉,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。

 杨伟面色凝重,问他怎了,细看之下,又说,脸色怎这不好看。心病难治,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,贾景林双膝一软,直接就给杨伟跪了下来:“老哥我绝后了。”

 声音更为低沉,像是积攒在云层里的雨,在雷声划破夜空时分,再也不憋着了,哗啦啦地倾泻起来,回国之后,村里的内些风言风语贾景林不是没有耳闻,不过当时他一扪心思都放在要孩子上了,也就没把内些东西放在心上。

 然而当凤霜落生…在得知又是个丫头片子时,祈盼的希望瞬间破灭。为此,贾景林开始酗酒,愈演愈烈之下,几乎失去了理智…他骂褚不会下蛋,是偷人的扫把星。

 褚哪受过这种气,当即反骂过去,说他在国外先嫖了别的女人不说,居然还敢倒打一耙,这辈子注定就是个绝户头的命。提到绝户,贾景林顿时心如死灰,一股瘫坐在炕上。

 在这段倍感煎熬的日子里,他借酒浇愁,每每醉生梦死时都要一遍遍重复地问着自己…这辈子拼死拼活为的是啥?啊!当清醒时,他也会情不自地想着这个问题,为的是啥?看着内些个秃小子从身边或走或跑,或嚷嚷。他一脸羡慕…这辈子不就是想要个带把儿的,不就是要个能给老贾家传宗接代的种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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