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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4章 便乜了一眼
 洗漱完,杨伟从堂屋踱步走向厢房,正撞见打厢房走出来的灵秀。起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,此时此刻进到厢房,又见套间里没啥动静,所以不免更有些气恼。他回身朝外看了看,头虽没打起来。

 却也大天大亮,便不可抑制地朝套间里头哼了一声:“几点啦?该起不起的!”随之而来,自然而然还是那咳嗽声,另外,脚步拖地声以及搬凳子声也相继发了出来。

 直到坐下来吃饭,他心里也没踏实住,越琢磨越不对劲儿,不管是出于解释还是出于质疑,两口子总不能这样不言语吧。

 为此,他决定把事儿跟灵秀再掰扯掰扯。灵秀从厢房跑回堂屋擦了把身子,而后拿起牙刷跑去西场。她站在柳绿花红的圈子里,看着眼目前的花花草草。

 看着它们欣欣向荣的样子,然后放下茶缸点了烟。确实如杨伟心里所想,两口子已经好几天没言语了,也不是她不想说,也不是她不想去化解两口子之间产生出来的误会,总之心里就是烦,烦到看哪哪别扭,看哪哪堵心。

 有那么几次她甚至怀疑自己提前到了更年期,不然为何心里总有股压抑感?因为儿子?还是说因为丈夫?或者说是因为工作上琐碎的事儿?她仰脸看了看枝叶叽叽喳喳的鸟儿,抿了抿嘴,真说不清自己心里想的到底是个啥,愁死人。

 从西场走回来时,杨伟那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,灵秀看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咸菜和五香花生,瞥了一眼杨伟但没言语,她从旮旯的坛子里又抄起个芥菜头,和着几个青红辣椒和一小把芫荽一起过水洗了下,复又切了一盘出来,估摸此时也六点多了,儿子差不多也该醒了。

 就听了听套间里的动静,里面的人像是鼓容起来似的哼唧着什么,她就凑上前帘看了下,见儿子已经坐起来了,便招呼一声,看着灵秀的背身,杨伟擦擦嘴,灵秀回转身子时,杨伟忙撤回目光,点了烟。

 昨儿他梦见媳妇儿跟人跑了,醒来之后虽明知做的是梦,但这心里却极不舒服。“这岁数还东颠西跑?”嘬烟时,在一番前思后想中,他张开了嘴“实在不行就,就跟他大娘。”

 后面的话他又着藏着没直接说出来,想来媳妇儿也应该明白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,但实际灵秀根本就没理他,于是杨伟不得不扬起脸来,继续道:“让…”但这话也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灵秀的咳嗽声给打断了,灵秀微微皱眉道:“几点了这前儿?”

 落座之后她也点了烟,她单手抱在前,不等杨伟回答就又朝套间里招呼起来:“香儿你还磨蹭啥呢,还不紧着刷牙洗脸介?”

 催促的同时,把目光定在桌子对面杨伟的脸上。在这青天白没法回避之下,在被她内双瓦蓝色眼睛盯视时,杨伟竟变得有些心虚。

 同时也打心眼里越发腻歪内种被人强一头的感觉。内种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,像被束缚住似的由不得他兴起半分反抗之心。讷讷地说了句:“怎了这又?”遂把视线移向了门外。

 “还不紧着点。”儿子从套间晃悠着走出来,灵秀朝他挥了挥手。“齁脏的,赶紧洗洗去。”往外轰着杨书香。杨书香嘴上“嗯”着,颈起脖子时瞥了一眼杨伟。

 待儿子走出厢房,灵秀这才张嘴:“这岁数怎么了?啊,不老不小的,”她掐灭香烟,十指相扣在一处,语气平淡且目光清澈坚毅“没偷没抢又,影响不好还是败坏门风了?”

 别看她脸上带笑,说得且不温不火,但劲头却不小。“你别一上来就这么大火气。”撤回目光,杨伟盯着桌子上的碟碗道“这不也都是为了你好吗。”

 “为我好?呵呵,合着倒都成我的毛病了?”灵秀笑着,仍旧盯着杨伟的脸,她审视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过了近二十年的男人,那老生常谈的话简直听得太多了。

 但最不想听的却从丈夫的嘴里说了出来,而且一而再再而三。“嫁进门多久了?”灵秀似乎陷入到回忆中,陷入到一片比现在还要黑白的黑白世界里。她清楚地记得,自己是在大地震内年结的婚,在本该青春绽放的年纪嫁到了老杨家。

 “我什么人你不道吗?”她悠悠地说,目光从杨伟脸上撤回来,笑渐渐凝固下来,也渐渐转为暗淡,像是觉察到什么,朝后猛地一回身,正扫见门外做窥视的内张娃娃脸。

 前两天就听儿子提来,说这周末要去沟上村,对于儿子在外结朋友的做法,灵秀本身是持认可心态的。

 不过,认可的同时她还告诉他,朋友归朋友,切不可在外惹是生非打架斗殴,之所以这么叮嘱,并非是不信任儿子,也绝非是因为儿子不懂事,而是都从年轻时过来的,十六七这岁数正是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,所以她一再强调了一番。

 草草喝了碗绿豆稀饭,灵秀就没了胃口,儿子打外面走进来,闷声不响地坐到自己对面,她问道:“昨儿你干啥来?”突如其来的话问得难免过于突然了。

 干啥来?杨书香施溜起眼来小心翼翼地踅摸过去。听口气妈似乎不像是生气的样儿,脸上也平静,这让他心里多少平稳一些。

 他咂摸起她话里的意思,心道,除了爬吉他,也就跑西场撞撞树,也没干啥,真要说干啥,这些天连东院都没去,顶多也就北头琴娘新房转了转。

 “啥也没干啊,九点半就躺下了。”落座后,他抓起大饼闷声不响吃了起来,然而耳朵却也跟着一道支棱起来,这几天,他在彷徨中简直度如年,他检讨自我并痛骂自己。

 同时也在自责中从魔怔里走到现实,变得不再嘻嘻哈哈,变得越加多愁善感,尤其此刻,在直面柴灵秀时,他既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也不知妈心里想的是啥。

 头的芥菜被切成了齐整的透明丝儿,和同样鲜的青椒丝儿裹在一起,被盛放在盘子里。

 沉寂中,杨书香一手持着大饼,一手捏着筷子,他使劲往嘴里着,似乎想通过嘴嚼来制造出一点响动,让自己好不那么紧张。

 夹起青椒裹拌的咸菜丝儿送到嘴里,心却又嘀咕起来,他心说在学校我也没干啥过头事儿,难不成背后李学强又捅啥来?琢磨着,想起清早杨伟绷着脸的样儿,他认为自己又被捅了一家伙。

 于是,在偷偷扫了眼柴灵秀之后,不免让他忐忑的内心变得更为紧绷,槽牙都感觉累了“睡觉咋还把狗抱上?也不嫌个脏。”夜个儿虽没听到儿子的咬牙声,却硬生生挨了他一拳头。

 此刻提起,瞅着儿子默不作声的迷茫劲儿,再结合昨晚轮完拳头时他嘴里嘀了吧咕的样儿,灵秀不皱了下眉:“又做梦了吧?直说让你别胡琢磨!”见他腮帮子鼓鼓囊囊,傻愣在那,她把盛好的绿豆稀饭推到他近前“再噎着你。”

 笑着拾起一旁的鸡蛋,就这么静静地端坐在一旁,给他剥了起来,释然之下,书香咧咧嘴,也跟着低下头来。他回忆,好像在梦里跟谁干过架,但又记不太清跟谁。

 “咋了?”再次支棱起耳朵“昨儿你几点回来的?我大在家没?”干脆把饼掀开层儿,夹起咸菜和青椒丝,一股脑了进去。

 “没。”盯着鸡蛋,柴灵秀摇摇头“你又不是不道…你大不应酬多吗。”要不是当时觉察到大嫂子累了,或许她还会再多陪会儿。书香“哦”了一声。

 在没起时他就闻到了来自于厢房飘进来的饼香味,他知道,那是妈烙的,妈烙的饼层儿多,也有嚼头,比外面卖的分量也足,啥都不用就就能整个一张半。他把卷好的饼抄在手里,鼻子。

 “我说梦话了?咬牙了又?”其实早就猜到大爷没回来,可能这阵子她们两口子都够忙吧,反正自己这些天也没过去。

 昨儿走时大伯子确实还没回来。洗完澡,远的近的,她和云丽可没少聊…知道嫂子和妈一样,都心疼自己,不过女人搞计生工作就是风言风语容易被人误会,这也在情在理,于是她就说“又不是一天半天,要不干早就歇了,何至于等到今天。”

 “就算撂挑子起码不也得等香儿中学毕业吗。”回家的路上静悄悄的,而她,独自一人行走在沟头堡的夜中,心里却莫名地生出几分惆怅。这么多年下来,她也没干过给娘家和婆家脸上抹黑的事儿,更别提什么让爷们和儿子在外面没脸做人的事儿,直到走进胡同她都在不停问着自己,难道说跟人打交道都有问题?那未免也太荒谬了吧!

 她摇了摇脑袋,很快便想起另外一个镜头…多次撞见老爷们在一中家属院里跟女老师说说笑笑的场面。

 她又摇摇脑袋…使劲儿驱散着自己不愿相信的东西,然而不管怎么回避,心头总有块乌云,她吁着气,自言自语道:“两口子结婚都快二十年了可,孩子也都这么大了。怎就抵不过几句闲言碎语呢?”

 “妈,妈!你琢磨啥呢?”正自沉默,忽闻耳畔有人呼唤,灵秀“啊”了一声。她抬头看向杨书香,见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,便乜了一眼,随后把剥好鸡蛋递到儿子跟前儿:“搬过去看球可别添。”“知道。”嘴嚼完最后一口,杨书香又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,还低头拍拍自己肚皮,夹起鸡蛋又送了回去。

 “再吃晌午头都够了我。”“才吃多少?”灵秀立时虎起眼来,终是被儿子施溜溜的样儿给逗笑了“你妈还用你照顾?吃了!”书香胡起后脑勺“真了。”

 接过鸡蛋掰了块蛋清,摇起脑袋又把剩下的递了过去“你吃,”硬是送到了灵秀的嘴边,他说“真了我”灵秀瞥着儿子,嘴上说“还能撑死”却笑了起来:“不知一天到晚净琢磨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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