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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7章 可说是吃饭
 不说灵秀怎么照顾,单说秀琴晃悠着身子,深一脚浅一脚往西走,走出胡同时,胃里一阵搐,便蹲下身子吐了两口干水。

 脑头顶着弯月,一片沉凉,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子,正要走,斜花处冷不丁看到个人影儿,她吓得腿一软,差点没摔下。

 冷汗下来,心也净了起来,再去看时,除了枣树在那戳着,四下里哪有什么人影。秀琴顺着土道踉踉跄跄地朝北赶,过了槐树,眼瞅着就到家了。

 身上这汗却还没落下。她费劲巴咧地推开大红门,东屋的亮光和说话声便落进耳朵里,正想悄没声走进厢房,两道身影便在这个时候一同闪现出来“咋这晚?还以为不回来呢。”那亮堂的声音响在耳边,话随人至,很快就闪身走了过来。

 “也喝酒了。”答复着老爷们,秀琴看到他把门上了,继而身子便给搀扶起来,在另一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,被迷糊糊地架进东屋上房。

 “炕都打出来了,一半天过过火,烧烧就能住人。”如赵伯起所说,火炕真就给打出来了“再喝点吗?”他问。秀琴有气无力,往一旁草甸子上的被褥一迫,人就彻底瞪了。***

 五月前,最高气温还只停留在二十七八度上,这一进五月,气温扶摇直上直接便破了三十摄氏度,一夜间的工夫凉装便替代了夹衣,一窝蜂似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。

 五月初三是杨廷松的生日。沟头堡在各村之间先后陆续抄起镰头时,于礼拜五这天也跟着一道打响了麦收的声…

 家家户户穿戴整齐,或拉车或骑车或开车,带着手使家伙蜂拥般奔向自己家的地头。他们看着麦穗垂下脑袋所嘟噜起的沉甸甸的果粒,脸上均出了满意的微笑。

 “这一地金黄,去年内几场大雪可真没白下。”“今冬麦盖三层被,谚语是瞎说的么!”“我说你们底肥都定了吗?粪还是牛粪?”“牛粪,光河滩那一亩多地就定了三车,种大点,好收得多。”乡民聚在地头,临收割前相互絮叨着。

 农忙的日子里,老杨这一大家子也都穿戴整齐,以杨廷松为首,八口人,各自手持镰刀,聚拢着站在自家田地的麦陇前。

 “一年年的,这点农活再假手于人,呵呵,不就离人民群众了吗。”杨刚摆了摆手,把随行过来帮忙的支唤走了,站在垄沟上,他把脸转向杨廷松:“咱是农民,爹妈六十多都还在地里滚呢,咱能眼不见?”

 “话不能这么说,爸跟你妈是闲人,闲人闲人,你说闲人有什么正事?”杨廷松看着儿子,笑着晃悠起脑袋来:“忙就别这么赶落了。”杨刚唤了声“爸”目光转在二老身上,最后又瞅向杨廷松:“乡音不改,我爷活着时不常说吗。”

 人近中年却仍旧忙忙碌碌,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,所以每每思及他心里总有股子难言之痛。“再忙,自家的地总不能丢。”“不有爸,跟你妈盯着呢。”杨廷松弯掐了个麦穗,先是放在嘴里咬了咬。

 而后拇指食指相互着一捻,颗粒便滚落到手掌心:“多足实!”给众人看着手心里的收成,又平端起手来说:“说是不求回报,可心血都在里面,这不就是奔头,这不就是希望。”目光穿梭,依次扫过众人,笑了起来:“一年年的,身子骨要是不动动,真就老了。”

 打心眼里赞同父亲的说法,杨刚便点了点头,人往前迈了一步,当先弯下来,拢起麦茬儿便挥起镰刀。

 陈云丽长袖衬衫外加一条黑色健美,见丈夫都首当其冲割了起来,也拾起镰头弯下了,加入进来。书香本想跟在灵秀身边,却被众人“轰”了回去。

 “你也不会捆麦子。”“不会捆还不会学吗。”理论著想空进去,谁知俩哥哥早就挨着母亲身边并排割了起来,哪还有他下脚地儿啊。

 “两手一耷拉,我这干嘛来呀?”转转悠悠无所事事,他索挨着李萍打出的边际轮起镰刀也跟着忙乎起来“干点不少点吗。”扒拉着麦秸,轮起镰头,歘歘地往怀里带,放地下也不捆,没多会儿倒也从后面赶上来了。

 河滩一共两亩来地,众人拾柴之下几个来回就给包圆了,放下镰头,杨刚点了烟,已然看到过来帮忙的人,于是他笑了笑,回身冲着不远处的杨书香喊道:“行吗还?一会儿喝汽水介。”

 书香在垄沟上蹲着,听到大爷呼唤,目光便寻唆过去看向杨刚…这个经历过风雨且拿得起放得下的人:“我这懒还都没伸开呢。”说话这工夫。

 之前走的内些人便开着130驶进地里,下了车,抄起麦个子就往车上装,跟提前商量过似的。“咱这往哪拉?”开车的朝杨刚问了句。

 一队这麦场除了北道和旧河边上,南场也有一部分,灵秀的沟(抓阄),所以杨刚把目光转向了她。灵秀道:“旧河。”

 头下,她上身穿了件长袖灰衬衫,下身着一条蓝色健美,云丽姐俩往那一戳,虽不显山水,却难掩风姿身韵。

 尤其头拂来时,脸蛋上浅含着的一抹润,如这透的麦穗,粒粒且金黄透着喜,看着美景,书香忽地想起了什么,身子一弹,抄起水壶这就冲了过去。

 忙乎完东头河滩这片,一家人又马不停蹄地奔向路西,趁着人多,一气又把贾坟附近的另一块地也给收了。

 给麦子粒还得等个两三天,剩下的那几亩用不了半天差不多也收回家了,歇脚抽烟这功夫,麦子已然装上了汽车,送往旧河处的麦场。十点多了。

 李萍收拾着家伙,该回去揍饭了,灵秀便推了推云丽:“你这累累巴巴的感冒都没好呢,也跟妈一块回去吧。”云丽拧了下身子,笑道:“紧着点手,都给它打了吧。”

 灵秀上前挽起云丽胳膊:“啥紧着点手,你说话音儿都吊起来了,都走都走,不差这点功夫,”又朝着书文书勤以及自己儿子挥起手来。“有啥事下午再说。”

 “下午再说,不还半天呢吗!”…昨儿李萍睡得好,可能也是身子乏了,又或许喝了点酒吧。

 “你爸这一捯饬,说年轻十岁都有人信。”难怪都说人逢喜事精神呢,她上下打量着杨廷松,越看越欢喜,当着儿子儿媳们的面不住都渍渍起来。

 “没变没变,还跟四十多岁时一样,”给老伴儿这么一夸,杨廷松脸上也洋溢出笑来:“六十四了都,还年轻?”

 李萍朝着一众人等努努嘴,复又面向杨廷松:“让老大和小伟看看。”老伴儿前几天跟大儿子一块理的发,今个儿虽没穿内套小二结婚时的衣服,却仍旧儒雅偏偏,往那一站,给白衬衣一衬,整个人要多精神有多精神。

 “我爸这是会调理。”杨刚边说边搂住杨廷松的手臂,还不忘跟杨伟念叨:“小伟你看看,你跟爸两代书匠,爸这气,这派头,是不是老当益壮!”

 在职工宿舍住了一个礼拜,杨伟是昨儿晚上回来的。爹过生日,再忙不也得时间回来吗,再说,他两口子也冷静了一个礼拜,也该谈谈了。

 “没错,爸是老当益壮。”看着眼么前这个自己半生都引以为自豪的不算老的老人,杨伟也由衷地向他祝福起来:“爸,生日快乐。”陆陆续续,云丽和灵秀带着一众女眷也走进了堂屋,贤子孝儿孙堂。

 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,杨廷松笑得都有些合不拢嘴了,说是不大大办,如往年一样汽车还是依次停在了老杨家大东院的门外,在车轮滚滚的麦收时节,不约而同地给老杨老师祝寿来了。

 炒菜的大师傅仍旧按老规矩来…在老何的安排下,从永红饭庄被指派到杨刚家,正颠起勺子忙碌着“咋没进屋玩?”里外客溜溜小半天了。

 好不容易见着书香,云丽一把就给他揽进怀里:“瞅这小脸儿给晒的,干啥来都?”香风裹身,书香就嗅了嗅,当着柴灵秀的面他没敢放肆,嬉笑着说:“不刚去了趟厕所吗。”

 扭脸又看向柴灵秀“你说我也没个事干,打牌咱也不会,跳舞也净踩人脚丫子,谈点政事吧又睁眼瞎,人嫌狗不爱。”

 “你听他这话说得,啊,又叼又歪还净给自己找辙。”灵秀朝云丽一笑,又把目光定在儿子脸上:“直说早点过来早点过来,不知这一天到晚想的都啥。”“昨儿忙乎一天,不累了吗。”

 云丽伸手又掐了掐书香的脸蛋,玩笑般给他打着圆场:“这猛子扎的嘿,多少些天没上娘娘这了。”说话时眼神则瞟向了柴灵秀“还说咱三儿不懂事,不懂事给拿伞来?”“那你好点没?”听她声音仍旧有些齉音儿,书香搭一下鼻子。

 甬道如同一条舌头,上下起伏,起地上的光时,云丽这张白皙的脸蛋便显得格外红,简直就像不久后挂枝头的桃子,从里到外透着水润。于是她告诉书香:“早没事儿了。”除了杨刚这间屋,几大间房子可说都坐了人。

 他们或打牌聊天,或跳舞听歌,或看电视,总之,干啥的都有,其热闹程度丝毫不逊杨书勤结婚时。

 “怎晒上瘾了?”看到杨哥,焕章嘟哝一句,这一起头保国也喊了起来,其间哥俩出来过几次,不知杨哥为啥要在墙犄角上晒着。喊也不进来,就扎回屋子里继续看起了录像。

 “这楞会儿可都该吃饭了。”言下之意是让书香别走了,可说是吃饭,其实也才刚上午十点半。在屋里杵了会儿,书香因为心里有事儿,便又揣着手从里屋踱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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