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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3章 眼前忽地一晃
 “把给你们端来。”老伴儿话落,李萍就接了过去“后院也揍饭了。”边说边起袖子,要给儿媳妇打下手。灵秀说不用,让婆婆坐下。李萍说待着也没事儿干,就跟着一起打开下手。她问亲家身体如何,上次看见还是热天内会儿呢。

 灵秀说都好的…老两口还经常搭伴儿赶集介呢“我这回来也没告他们,得打个电话,省得到时再傻等着。”“妈,给我烙张饼,再揍点疙瘩汤吃。”

 “混劲儿过去了?”冷飕飕地声音下,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也了进来“行啦,别老吓唬他了。”“妈…”八仙桌搬到炕上,灵秀也给陆家营去了电话。

 她告诉四哥,说回沟头堡了,让大伙儿就别等她了“临时有点事儿。”也没说具体啥事儿,撂下电话,身子一转就上炕了。

 就着半米头,她端坐下来给自己斟了盅酒,她告诉儿子,说跟谁吵吵都不能跟你爷你吵吵“伺候吃伺候喝,还吼吼喊?跟外人都没那样儿过,跟家里人这样儿,对吗?”

 对不对书香没说,只说内会儿自己脑仁儿疼,身上也疼。灵秀说这会儿就不疼了,轩起眉来睨过去一眼“还抖楞?把被窝披上?”

 瞟着内蹙起的眉,书香说不吃饭呢,嘴上说,却还是老老实实把被子披在了身上。“下午就别去了。”难得有这样的日子,又风和丽,书香啼哩秃噜吃完一碗酱疙瘩汤,说还能再吃一碗。

 灵秀说还吃,这叫不想吃吗。头打在脸上,能看出她擦了粉,顾盼时皓齿明眉,颊生双晕,恍若春天来了,就这会儿,她端起海碗已经来到炕下,她说养不起了我都,这自然是句玩笑,但她表示饭后她儿子必须得吃几片食母生,要不,又该存食了,款款间杨柳细,风姿绰约。

 或许正因穿的是脚蹬,充气的股颠来颤去,书香这心就跟着一起晃了起来,加之本身又燥,一顿饭下来大汗淋漓,衩都了。

 “那你也不能给我抖楞。”被子都还披着呢,妈又发话了,这衣服不更得卤着,整个下午无风,或者有风也感觉不到,书香说“外面内俩人怎不叫唤”“是不是傻狗?”灵秀说“我哪知道”

 “又不碍你事儿。”她起身出屋,把锅里的原汤盛了出来,连同酱汤底子都端了出去,于是书香隔着玻璃就看到妈走到“二人”身前…俩玩意吐着舌头哈哈着。

 看着女主人把汤倒进盆里,这才凑过去,低下脑袋舐。书香很好奇,说妈你打过它们吗。灵秀说打它们干啥,又没犯错。“为啥在你面前这么老实,跟我就不老实?”“不是因为你去招惹,它们能挠你吗?”

 书香说“我哪招它们了,也没惹过谁”他说妈,他说自己比窦娥还冤“是它们找上我的好吗。”“你就半点不是没有?”“我不就逗逗它们吗。”

 “不逗还跟你撕皮呢,更别说逗了,不知道狗没脸?”这简直让他无语了,起身惦着跟妈一块收拾桌子,结果却被拒绝。

 “先吃药,别瞎抖楞。”数落两句,灵秀就去打水,连同食母生一并由到儿子手里。她落起碗筷,又把桌上的碟盏归置一番,连同八仙桌都搊了出去。

 无事可做,书香往西墙上一靠,给自己点了烟,寻思着妈刚才所说的话,不知这叫什么又算什么,而他一直不明白,为啥老实人专门挨欺负呢?无解又无聊,回身就把小窗打开,朝外嗽了一声“我都好了妈。”

 “好了也别瞎抖楞。”灵秀仰脸看看“把窗户关上。”书香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好了,活动肩膀扭了扭,还擦了擦脑门上的汗,举着把手心摊了过去“你看,都出透了。”

 “那也不能抖楞。”天之内,他看到妈皱了皱眉“听不见是吗?把窗户关上。”他说听见了,眼却还在向外张望。

 擦擦擦地,还有碗筷的碰撞声,都在绾起的秀发中摇晃起来,灵秀忽地又仰起脸来,看到儿子在那鬼鬼祟祟,便朝他翻了个白眼“眼跟兔子似的,昨儿几点睡的?”

 给这冷不丁地一问,书香就“啊”了一声,晾在那了,灵秀说你啊什么“几点睡的不知道?”暖风面,桃腮上内对微微颦蹙起荚豆眉下的杏眸润而深邃“以为妈看不见还是喝多了?”

 翘的鼻尖被一层细汗裹着,异彩光中又夹带着几分熏醉,书香就更说不出话。“傻样儿。”或许就是这句,也可能是因为才刚了口烟,书香从昏昏睡中又清醒过来,于是寻着内道渴求之声就使劲儿往外探起脑袋“那,那妈你睡吗,睡吗?”“咋不睡?还不关上?”

 他就把小窗关上了,大狼和熊悠闲地晃着尾巴,不时还脸对脸相互看看闻闻,看着内俩夯货在那转磨磨玩,书香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干点啥呢。

 午后暖融融的,炕头也暖融融的,他腿不软了,脑袋不疼了,连汆了半天稀的眼儿也都不了,就觉得自己更应该干点啥了,然而事实完烟他就枕靠在了被垛上,哼起了小曲儿,还把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,晃起了脑袋。

 院里响起脚步声时,书香听见了,起身朝外去,却只看见两条狗在那哈着舌头,正寻思是谁呢,就听到妈说“怎还提溜东西?我哥不也给拿了。”

 就着这话,声音已经在堂屋里打起转来“什么叫都好了?”“东西不就是给人吃的吗。”紧随其后,书香看到爷爷二反投唐,打外面走了进来“好点没?”“怎没躺着?”

 还没少给提溜东西呢,他就只好配合着呻起来“哼哼唧唧的怎连句话都不说?”灵秀也跟着走进屋来,尽管公婆说“别倒水了”她仍旧给沏了两杯茶,看着二老投过来的目光,书香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。

 抵触?感动?或者二者皆有,就皱了皱眉,无病呻中还给自己点了烟。他没拿烟灰缸,鼓秋起股往炕沿儿凑过去,往身上又裹了几下被子。“药吃了没?”孙子不言语,老两口几乎异口同声。

 然而不等目光转向灵秀,灵秀这边就答复了出来:“吃了,吃完饭就吃了。”她也皱了下眉“饭也没少吃,刚才还没事儿呢。”凑上前把手搭儿子脑门上试了试,随后把手又贴到自己的脑袋上。

 “凉的啊。”她嘴上念叨,心下却又开始嘀咕,便转身走向柜橱,打里面把体温表拿了出来。

 若不是双眼还在寻唆,就这附佝偻起的样儿,书香觉得自己和冬仨月村里内些无所事事专门捡暖和日子走出门外、抱团晒太阳的老人没啥分别了,无非也就是没揣袖子。他嘴里叼着烟,连带吐,等炕下面闪出两条绷紧的大长腿时,他仰脸看了看。

 “你瞅都成啥了,怎那么邋遢?”一道而来,还有小手上的体温计“再试试。”然而不等接到手里,书香就给这口烟呛得缩起身子,咳嗽起来“少点。”抢上前来的四条腿说“喝口水顺顺。”

 “非得烟?”黑亮的健美朦朦胧胧,她说就不知道计较一下吗,紧随其后,另一道女声便进话来,打断了她“少说两句吧小妹,没看这难受着呢。”

 给连呛带腌,书香差点没把饭折出来,又想再吼几嗓子,可想到每次出事儿都是妈陪在身边,就把话咽了回去。“好受点没?”喝水这会儿,书香好受点了,然而没话说就不说话,却扫了眼灵秀。

 “看我干吗?”妈还站在那,体温计递过来时,还抹瞪他两眼“越大越不省心。”屋子里又净了下来,都能觉出钟表的滴答声,在表壳里回着,漫长而又沉缓,愣老半天居然才过了两分钟。

 也是这时,白衬衣打书香眼前站了起来,还打身后的柜子上拿起一个罐头“败败火。”书香说不想吃,却没能拦下内个步子“就是心里有火。”

 这话他实在不想回答,就不回,也有点困,所以,某种契机之下他萎靡起来“哎哎哎,怎还睡着了?”被扒拉醒时,小手也探进了被子,把他胳肢窝里的体温计抻了出去。“就说不烧吗。”“那就躺下来歇着。”“爷把白鹿原也拿来了。”

 这书接在手里,书香还有些恍惚。有那么会儿,他想的是,说话的这个人到底有几个身份。“都出去都出去,让他歇着。”给这么一说,上房倒是安静下来,堂屋却又开始絮叨起来,炒豆子似的。书香看了下靠山墙上的表,不到一点。

 应该打开电视看看,他却把眼合上了,汗乌央央地,擦抹间,他似乎又闻到了内股秸秆焚烧的味儿,若隐若现若即若离,他就睁开眼。

 眼可见的灰尘在光下翻腾舞,又在看不见的空气中聚合飘散,失神中,他跟破落的老财那样,身子一歪,躺倒在了下去。

 送走公婆,灵秀也想眯会儿,进屋看儿子狗似的蜷缩在那,扭脸也看了看点儿…不到两点,她就把快织好的帽子拿了出来。

 来到炕上,她先把东窗关了,而后给书香脖颈约了约被角,难得见他安分下来没再动弹,便枕靠在窗台前续织起帽子。织了会儿,她把脚丫一合,并拢着探进被子里,也轻轻哼起了小曲儿。

 指头穿梭,没用半小时她就把帽子织好了,也没召儿子,先戴自个儿脑袋上试了试,这会儿,身下晃了起来…没见着醒,灵秀也就没去理会。她把帽子摘下来放一边,回身从窗台上拿起剪刀。说不清身下晃了几次,打磨完指甲,灵秀收拢起双腿蜷在一处,端起小镜又照了起来,镜子里映着一张俏脸,镜外的人用指头捏了捏鼻头两翼,还挤了挤,眼前忽地一晃,感觉像什么扑过来,就下意识躲闪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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