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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7章 若是为惩人君
 “臣妾久望宸驾,茶饭不思夜翘盼,今儿万岁垂降,妾焉有不欢喜之理?”拉忽道“只是皇后娘娘把万岁伺候得高高兴兴,因此陛下便连这边都忘掉了。”

 “朕前阵子身上未愈,太医不让走动,爱妃莫怪。”小玄道,话才出口,又想晁紫阁说话似乎不会这么和气,只觉横竖怎都不对,浑身别扭。一行人进入座金色大帐,在毯子上坐下,宫人以银壶银盘呈上茶与点心。小玄见都是北境风情,心中甚感新鲜舒畅,同灵妃说笑了几句,这才渐渐轻松起来。

 转念思道:“晁紫阁颠三倒四喜怒无常,谁敢质疑,我又何必拘泥模仿,搞得自个这等不自在!”

 灵妃举盏献茶,数巡过后,又命人传酒,也是北境的佳酿,烈如刀,小玄喝得高兴,刚要发问。

 忽听灵妃道:“陛下来得甚巧,拉忽近来无事,便学了支新舞,亦为天魔舞一系,叫做‘金雀奴’,直至这几才算练,陛下可愿意赏鉴则个?”

 小玄早就从皇后口中得知,这灵妃是宫里三个最擅舞的妃嫔之一,也曾听闻过西域天魔舞的盛名,再想起皇后说她身上柔若无骨,若在平时。

 那定是期待之极,然而此时心中有事,哪里有看舞的兴致,口中应道:“愿意愿意,委实妙极。”却是盼着灵妃快快把舞跳了。

 自己才好直奔主题。岂知灵妃却薄晕着脸道:“臣妾为此舞专门寻配了套衣饰,须得在灯火之下,才最好看。”小玄哦了一声。

 拉忽娇躯微倾,水润朱贴到他耳畔,声音变得低柔黏腻:“陛下若是今晚不走,奴奴就把这支新舞跳与你看。”

 小玄乜目望去,见那近在咫尺的深邃眼廓、翘瑶鼻以及那双碧蓝如水的眸子无不充人的异域风情,凝脂似的雪肤无需去摸,便知一定会是光滑极绝,鼻间还芬芳着一种混着神秘味的浓郁香气。

 而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洋溢着甜蜜的惑与期待,更是令人无以自拨,他心中通通悄跳,然却哪敢答应,含糊地嗯了一声,忽转言道:“近来各地灾祸频发,百姓委实苦不堪言,朕为此不胜忧困。

 想起爱妃有那通天地知鬼神之能,甚感欣慰,还请爱妃助朕一臂之力。”灵妃微笑道:“陛下又来取笑臣妾,拉忽不过是识点观天望气与占星卜卦的小伎俩罢了,何来通天地识鬼神之能。”

 小玄道:“爱妃莫要太谦,朕今来,便是想请你观一观天地气象,占上几卦,祈求上天降示一二,瞧瞧皇朝境内可还有甚大灾祸要发生?”

 灵妃微笑道:“好呀,说来道去,万岁今过来,原来并非想看拉忽,真真叫人空欢喜一场!”小玄心中暗窘,勉强辨道:“朕就是来瞧你的,请教天地气象不过是顺道而已。”

 “万岁就莫要哄人啦。”灵妃轻叹了一声,道:“皇朝近来多事,其实臣妾亦有所感,因此近日常观天地气象,果然颇有疑异,奈何陛下许久不来,无从禀告。”

 “颇有疑异?”小玄心头骤紧,问:“何为疑异?从何而来?”“依臣妾所学,可观见天地之中的某种恶象,此象往往预示着大灾大难,是为‘异’。所‘疑’者,是谓四面八方,无处不在,诸异之繁密,即便在古人记载的典籍之中,亦是前所未有。”

 灵妃道。小玄目瞪口呆,心中一片森寒。灵妃也是一阵沉默,似乎在抑制心底的波动。隔了好一会,小玄方道:“四面方八,那便是很多,而且不知从何而来了?”

 灵妃轻轻点了点头,道:“臣妾所学有限,无法追溯源,然观这些险恶异象最众者,则可见聚集于一个方向。”小玄问:“哪个方向?”

 灵妃举起右手,伸出一纤纤玉指,斜指向天空的某个方位。***众人一惊,两个宫娥赶忙上前收拾。“百年不遇的大水…不知又有多少生灵要遭殃!”

 小玄心头突突直跳,尽是烦恶,在帐中来回踱步。灵妃静静地望着他,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讶,在她的记忆里,这个昏君从来就没为这种事情着急过。大灾在即,着实容不得犹豫,小玄主意蓦决,朝灵妃道:“朕改再来看你!”

 转过身快步朝帐门走去。阎卓忠急忙跟上,他身子肥胖,小跑数步,便已开始气。灵妃也追了上来,没见有多吃力,步子却是半点不慢,轻唤道:“陛下这就要回了?”小玄点头。

 灵妃道:“此乃天灾,并非人祸,着急又能奈何?”小玄停步,歉疚道:“待今趟灾过,朕定然再来好好欣赏爱妃的新舞!”

 灵妃凝视着他,似乎想要看清楚隐藏在那可怖面具上两只漆黑眼里的眼睛,轻声道:“一支舞儿又算得了什么,早看晚看有何不可,陛下为天下忧急,实是皇朝之幸百姓之福,臣妾好生欢喜。

 只是陛下圣体未安,万望保重!”小玄含笑望了她一眼,转身出了大帐。阎卓忠着气问:“陛下走这么急,是要去哪里啊?”小玄见他跟着吃力,遂慢下脚步,低声道:“你不必跟着了,现下就去仪真宫报与黎姑姑,说我出去办事,不用担心,很快就回来。”

 阎卓忠已得黎姑姑过底,知道今儿的皇帝是自家人,也不多问,便即应了,小玄想了想,又嘱咐道:“万一耽搁了今晚没能回来,你便去见皇后,就说朕宿仪真宫那边了。”心忖皇后甚是忌惮武翩跹,料想不敢因此太过见怪。阎卓忠一一应了。

 低声道:“陛下既要外出,把阿福阿寿带上可好?”小玄沉片刻,道:“不用,你们去吧。”阎卓忠这才躬身叩首,引领众随从去了。

 小玄等他们走远,这才闪入天魔宫近旁的小林子当中,寻了个花木茂盛的僻处,先将七绝覆摘下收进兜元锦,再从如意囊里取出驭龙宝杖,默颂真言,召出水晶龙御,心念动处,旋见龙与车形渐淡,进而轮廓隐没,最终如水盈完全消失于花木之间。

 他心中畅,驭龙自林中飞起,刹那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楼,腾空往东南驰去。千丈高空上,小玄心急如焚地驭车飞驰,寻思道:“如今有了水晶龙御,这千余里的距离不过是弹指即到。

 此时尚未近午,如果事情无需耽搁太久,天黑之前赶回来还是很有把握的。”旋又忖道:“灵妃说此乃天灾,我即便去了,又能奈何?只是不瞧个究竟,终归心有不甘!”

 水晶龙御疾如电掣,思量之间,不觉已过千里,到了建州地界,小玄不知那翡翠镇在何处,依然只往东南驰行,又飞须臾,猛见前方乌云滚滚,遮蔽了万里晴空,当中风雷大作。

 正倾落瓢泼暴雨,直如江河倒悬,煞是罕异骇人。“敢情底下就是翡翠镇了?这等恶雨,莫非就是做大水的祸?”小玄惊疑不定,当即驭龙望乌云掠去。

 一入云中,愈感猛恶,周遭电光闪窜雷鸣炸开,风卷着雨水犹如来,好在水晶龙御能自屏风雨,衣发半点未,小玄在昏黑中举目四眺,尽往云涌风急处飞掠搜寻。

 “再慢片刻,地上怕是要淹坏了!”他正灼急,突见前侧有条巨大的影子在云中翻滚穿梭,不然大怒,厉声喝道:“哪里来的魔!”当即从兜元锦中刷出神骨剑,御龙冲去。

 蓦闻一声龙,风雨愈疾,乌云旋聚处挥出一只巨大的爪子来,甲尖锐如利钩,带起一道涛天水,小玄早已使出北溟玄数,瞧得明明白白,离鞘的神骨舞起一条令空乌云失的耀目火龙,刹那便将巨爪上五钩指尽数削断,血溅长空。一声凄厉长,巨爪急缩云中,小玄飞出龙御,不依不饶地追入云内,剑锋死死地盯住了一条暗青色的龙形巨影,眼见就要透体而没,青影巨躯一摆,急剧缩小,然却始终无法逃脱,倏地顿滞,蓦尔现出一个人形来。

 “上仙饶命!”一声颤叫,小玄微怔,手腕一凝收住剑势,但见乌云之上躺卧着个长须老者,身穿华贵青袍,神骨剑的剑锋正抵在他的喉骨之上。

 “上仙何来?怎阻老龙差事?”老者嘶声道,左掌捂着失了五指的右手,鲜血淋漓,面俱是痛楚之“你是何方魔?胆敢在此做恶!”小玄喝问。周遭风雨瞬停。

 那老者颤哼哼道:“吾乃水元下界浔河龙神敖辛!奉上帝敕旨,在此行云布雨,上仙为何阻挠?”小玄愣住。

 龙王见他似给镇住,目光一厉,又道:“本君乃灵霄殿御笔点差的,是为兴云布雨滋生万物的正神,汝敢伤吾!就不怕坐个欺天罔上之罪耶!”

 小玄喝道:“行云布雨滋润苍生乃是天道,但降这等倾盆恶雨,地上非做大水不可,再惹来山洪,岂非百姓遭殃!你即为神明,怎可胡作非为,戕害百姓!”

 龙王见他动怒,口气立时又软了,争辩叫道:“冤枉!小神全按金阙旨意,巳初发雷,巳正降雨,申时雨止,共得水九尺三寸零四十七点,这雨该下多少,小神既不敢多上一分一寸,亦不敢私短一毫一厘,上仙焉可怪罪耶?”

 小玄吃惊道:“九尺三寸,那岂非将地上房屋田陌全都淹了?这等大水,百姓焉有活路?”龙王道:“小神久居浔河,长受此地百姓香火供奉,今降此大雨,实属无奈,不瞒上仙,此乃天庭旨意,当今人君昏暴无道,当遭天谴,需以此大水警示世人。”

 小玄又惊又怒,心中一片寒凉,怔了许久,方才道:“冤有头债有主,若是为惩人君,那就冲着我来便是!为何戕害无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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